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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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起腰板,直感觉自己成为国丈已迈出了一大步,亲近太子党之心就越发浓烈了! 故而他听说小太子两夜未归宿,特特起了个大早,悠哉悠哉去了倪家庄园的赤炎行辕去看人出早cao,疏通了小小的关系,让人把含章太子那个玩伴——卓吾叫了出来。 · 卓吾从队伍走出来的时候,脸孔冷得可以结冰,也不知是谁惹了这个小爷,他不情不愿地站定,不耐烦地一句,“什么事?!” 申不亥一脸宽和笑意,接过用人送上来的食盒,“小卓,没吃饭呢吧?这里有早点吃食,你收着,等下下了cao,正好和小伙伴一起用。” 卓吾揭开盖子瞅了瞅,的确都是吃的,分量还很大。他这个年纪,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见到吃的走不动,点了点头,口气比之前好了,“那谢了。” “我其实也是有事要麻烦小友,”申不亥挥开身边人,这才亲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话入正港,“我听说殿下两夜不曾归宿了,不知他是去哪里了?你知道的罢?” 卓吾眉头一皱:“你问这个干嘛?” “害,做臣子当然是关心殿下啊。” 说着,申不亥从自己一宿里抽出五枚金叶子来—— 申不亥心中有数,一群小男孩在一起,相互攀比着,平时出去玩啊吃啊,哪一个能不缺零花钱呢?有了钱,就有了体面。果然,卓吾看愣了,盯着那金叶子没有动。 申不亥只觉这事儿有谱,满脸褶子、手脚麻利地就要把那叶子往他的衣兜里塞—— 第128章 舆情(5) 申不亥只觉得这事儿有谱,满脸褶子、手脚麻利地就把那叶子往他衣兜里塞—— “一点小心意,留着零花……” 卓吾却忽地拦住他的手,“别。” 他很坚定、很正色道,“殿下有规矩,不许他手下人收钱,你别让我犯错误。”说着他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把那食盒也塞了回去,“我想起来了,我也吃过了,这个也不要了。” 申不亥呆了一下:这年头还有不要钱的?况且他这么大的宰相亲来,怎么一个小孩身上还会反复? 他眼看着卓吾掉头就要走,赶紧抓住人,“诶诶诶!小卓小友,什么规矩这么了不得的呢?那你不说殿下晚上宿在哪,你告诉老夫,殿下他现在哪可好?老夫真的是有要务找他的!” 他说得煞有介事,卓吾也害怕耽误事情,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右相不知道嚒?”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挣开老头的手,直言相告,“他今天要到你治下的武道衙门啊,还有申豪,我哥,他们都一块去了。” “什么?有这等事?” 申不亥不由睁大了睧耗的老眼。 · 中山城与下山城之交,武道衙门的大门口。 辛鸾一行三人刚进大门就听到了震天响的口令呼喝声,由邹吾在前面带路,申豪与辛鸾穿过一片沙棘矮丛,踩着山石委折而下,入眼便是坡下长宽皆三百余步的土场,其中数百人列阵其中,烟尘飞扬,是正在晨训的新兵。 “这……” 申豪之前没有来过这边,看着眼前景象,又扭头看看东侧低矮的木质营房,先是迟疑,后是惊讶,“这武道衙门竟这般简陋的嚒?” 邹吾接过话头,“小飞将军是在赤炎行营待久了,以为哪的兵都有最好的待遇呢。” 在这里,邹吾担着职,算半个主人,引路道,“从这边下去吧。” 申豪长腿长脚,挑了个近路一跃而下,辛鸾穿的是小卓昨夜送来的窄袖夹层白袄,脚上还悠闲地踩着双木屐,要下去就不方便了些。 “邹吾,你扶我一把。”像是故意的一样,辛鸾清凌凌地开口。 邹吾回身,眉梢一跳。 昨天辛鸾就在跟他闹,说不想请申豪一起来,“我就不能只和你出门吗?为什么还要喊别人?”他嗓音嘶哑,垂着肩膀搂他,缠得人几乎心慌意乱,“干嘛叫他嘛,兴许他和那位白骢也忙着恩爱呢呀,我们不打扰他们不行嘛?” 辛鸾坐在桌子上,邹吾跪在他面前,两个人还维持刚刚情热时的状态,邹吾掐着自己的手掌强自冷静,生怕他说什么自己就又是什么了,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气,正色,抬头,“阿鸾,那你能在外面收敛住嚒?”口气郑重。 虽然他真的很受用现在的辛鸾,享受过他如今的样子,他也才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小鸟依人”,但是他俩现在根本就有些控制不住,走出门关系登时就会露馅。 刚高潮过的辛鸾嘴唇嫣红,鬓角全汗湿了,他弯下腰把自己的额头压在邹吾的肩膀上,娇声道,“可是我不想跟申豪同行……” 邹吾闻言帮他梳了梳头发,“可是你不能不和他交往啊,在这渝都里,除了殿下您以外,一则南君,二则申不亥,三则向繇,能在这三人当众穿针引线游刃有余的,只有申豪一人,您必须亲近倚重这个人。” 道理辛鸾都懂,但是他还是不太乐意,他闷声道,“我不喜欢他在极乐坊举止轻浮……” 邹吾:“那他若是真的喜欢白骢那位女郎呢?” 辛鸾说不明白,总觉得身份那般的不对等,一点逼压就是胁迫,喜欢也不该那样的喜欢。 邹吾好言相劝:“况且你不觉得申豪虽然出身豪门,身上却很有任侠好义的侠客劲儿嚒?本身有才干,还嫉恶如仇,少用权变,相处也不算费力,你有什么向左的意见当场指出,他也能从善如流,我还听说他之前受赏,从来不拿一分钱,只是把装钱的箱子放在过路,让麾下军官随意取之……说来说去,也就是感情上孟浪了些,但是无伤大雅,不是嚒?嗯?” 辛鸾听着,只感觉邹吾说话可真是好听啊……他要是想夸谁,当真是怎么都能夸出来,这就是古时候善于劝谏主君的贤臣的样子吧,还真的是……劝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 “……那行吧。” 主君腻腻歪歪地大发慈悲,纳谏了。 不过辛鸾是真的没想到,邹吾这个贤臣可是真的要跟他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申豪一在,他们三人一行,邹吾简直就是恨不得跟他隔出一尺,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连话也不跟自己说了。 “邹吾,你扶我一把!” 像是故意的一样,辛鸾清凌凌地开口。 邹吾原本都走下石阶去了,闻声浑身都绷了一下,却没有办法地叹了口气,去扶他。 还好申豪也是心大,也没有觉得什么,远眺过去,只见黄沙土场外围两个百队人在什长的带领下在跑圈,另一个百队人灰突突地就围拢在百步外的看台前,似乎是在训话。 邹吾伸出手,隔着几阶台阶就要托住辛鸾的手,忽地“砰!”一声巨响,两个人皆是一抖,扭头看向了看台! “怎么了?” 辛鸾心头一震,那声音太过诡异,像是什么砸在坚硬的石岗或者地基上,听起来几乎有盖房子、椽木头那般的力度! 邹吾眉心一皱,举目过去,沉声道,“他们又在打人了。” 第129章 舆情(6) 青天白日下,百夫长在高台上,朝着底下耀武扬威。 “看到没有!再有一例,他就是你们的榜样!闭什么眼啊!都给我招子擦亮了!瞪着!” “干什么呢?!” 人群之外,申豪忽地一声怒喝。 那百夫长吓了一跳,不仅是他,行刑的人手也是抖,立刻停了动作,抻着脖子想朝外看过去—— 百夫长剩下的豪言壮语还没来得及发挥,一看申豪大步如飞地往这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指着他,“怎么回事?大早晨不cao练,都在这儿围着干嘛呢!” 小飞将军在南境是没人敢不认识的,白夫人脸色疫情,当即屁滚尿流地从高台上爬下来,“侄!侄少爷……”声音张惶得向找不到北了一半,连跑带颠地就迎上申豪。 申豪面色不郁,口气不善,在百人队的外圈停下,当即问他,“怎么回事?” “在,在罚人呢……”百夫长这几步跑得气喘吁吁,见了他,不由自主地就嗫嚅了一下,“您,您这是……?您来怎么不提前招呼小的一声呢,我这……” “里面的犯了什么错,上这么大的刑?”打人的声音百步外都听得清,不知道还以为要杀人了! 此时落后申豪几步的辛鸾和邹吾走过来,辛鸾当即便问。 辛鸾瘦瘦小小,这几日又被邹吾滋润得唇红齿白、一身风流态,百夫长脑子断了一根弦,看着他就还以为这是申豪身边的小倌,不知怎地就急趋几步,只敢瞅着他回话,“小郎君,您不知道,那撕是要当逃兵,才十来天,就煽动一帮人闹事……” 这百夫长身上一股霉腐气味,不知道是多久不洗澡了,离近了,直冲得鼻子一倒。辛鸾屏住呼吸,没露声色。 他们三个人还是太显眼,原地观刑的百人队此时都悄悄地回头看,在跑cao的两百人途经高台,也好些大着胆子投来目光。 百夫长说着说着,忽然捋顺了自己,心想:对啊,我怕什么?这一百人本来就是我来管,便是千夫长在此,也不会抓我的错处!不由将目光又从辛鸾身上转回申豪,一脸恳切,“侄少爷,您给评评理,当逃兵,都被人报到我这里了,我能不罚吗?” 这一问,简直问到了所有在前线待过的主将的脉了。 辛鸾只感觉无数道可怜的目光凝固了过来,他都不必扫视,就能感觉那种落入人群的晕眩感。 申豪在这些目光里,绷着一张脸,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这就是最好的态度了。 百夫长见状,登时有了底气,像是要找回他的威严一般,隔着人墙大喊:“行刑!说好的三十大棍!一下也不能少!” 紧接着,他又朝着那土场里探头探脑的开火:“你们卖什么呆!狼走千里恰rou!狗走千里恰粪!你们恰粪都赶不到热的!赶紧跑!” 军棍令人胆战心惊地又响了起来,含混着压抑的痛呼声,像是某种可怖的警示,那些个出cao的人立刻疯了一般往前跑,连“一、二”的口令都瞬间嘶哑破音! 百夫长这才像是才看到邹吾般,伴着一张得意的笑脸,喊了句,“大教头。” 邹吾闻言冷淡地点了点头,只问,“罚的是谁?刘初六嚒?” 他猜得也是真准。百夫长当即拍了个巴掌,附和,“是,这批人就属他不安生,不是他还有谁……” 辛鸾耳熟这个名字,没有理会百夫长的话,径直绕了几步,往前去看。 军营训话和挨罚,队伍都是列凹字型的,为给中间留出场地。辛鸾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更能感觉到百人队各个心惊胆战地绷着身子,那惊悚与害怕就含在每个人的嗓子眼里,让他能听得见百人咬紧牙关发出的喀啦啦的声音。 最后,他终于绕过了这些高个子,看清了空地里的情状: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被按到在地,两个什长压着他的手臂,两个什长拽着他的裤子,一个人行刑,棍棒下的血rou模糊,新丁全身受制,只能失控地用脚蹬地,挣扎着,把土与灰踢得到处都是—— 辛鸾蓦地收紧呼吸,本能就想往邹吾身上靠,慌乱中倒退了一步才想起来这不是小院,又强行站稳—— “您别看了……” 申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生息地走过来,也紧皱着眉,“前三个月都是这样训兵的,肯定是挨打的。” 申豪回头,刚想问邹吾你这里有能坐着喝口水的地方嚒,那百夫长已经乖觉地凑过来,把他的那句话接上,“小飞将军说的对,新兵嘛!老规矩了!不打不成才,不磨不成器!” 他得意忘形,脱口而出打人的真正原因! 百余人敢怒不敢言,只看着他那小人嘴脸,而辛鸾不置可否,指着受刑的那个人,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他是不是塞了口塞?” 百夫长一愣,紧接着又是一张笑脸:“小郎君猜得准,就是口塞!我们也害怕出人命呀,每个什长衣兜里都随时预备着一个,怕他们受刑的时候咬舌。” 那人在疼痛中兀自挣扎,被人按着,仿佛待宰的猪。 辛鸾再指那塞在刘初六胯下一团像枕头一样白花花的东西,“所以那个也不是垫着让他舒服的?” 百夫长:“小郎君又说笑了,受刑哪还能让他舒服?那是防止他挤破下身的!之前好多人都挣扎得太厉害,挤废了,我们才想到这个招法……” 他还在滔滔不绝,辛鸾只剩下毛骨悚然。 之前他只觉得极乐坊残酷荒yin,他没有想到,在几区之隔的武道衙门,也是这么个景象!申睦和向繇到底在干什么!四年的军事高压,他们就是这么野蛮粗率地养了这么一群百姓嚒! 邹吾看着辛鸾绷紧的身体,于心不忍,温声劝道,“别看了,带你们去我那屋里喝口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