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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审视着“自己”望,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其实她本身在女子之中算高挑,比闵家任何一个女眷都高,但是在男人面前,终究还是显得纤弱。 简玉纱低着眼皮儿瞧闵恩衍,她吩咐道:“过来,给我系上。” 她将紫绒绦递过去。 闵恩衍下意识接了,熟稔地系在简玉纱腰间。 简玉纱瞧着“自己”微微弯腰系紫绒绦的模样,脑子里蹦出“柔婉顺从”四字。 原来男人是这样看待伺候自己的女人。 而闵恩衍从前看待她,恐怕只比“柔顺”更下作,或许只当她是一尊物件摆在闵家主母的位置上,否则也不会朝三暮四,喜新厌旧。 简玉纱心中愈发厌恶闵恩衍。 闵恩衍替简玉纱系完紫绒绦,后退一步打量着她,人靠衣装,简玉纱现在的确当得起“丰神俊秀”四个字。 不知怎的,他明明是看自己的脸,却只从“自己”的瞳孔里,看到了“简玉纱”。 闵恩衍眉心一跳,脸颊微红,催道:“快吃饭吧,时候不早了,迟了军营里的把总要责怪。” 丫鬟送了早膳进来,二人一同进食。 眼看着天要亮了,闵恩衍边吃边奇怪道:“今儿怎么无人来催?” 往天柳氏的人就像催命鬼一样。 闵恩衍当下大喜:“玉纱,想来是我母亲立完规矩了!”他念几日佛,口头禅都变了,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总算熬过了。” 简玉纱哂笑不语。 闵恩衍喜上眉梢,瞧着她问:“玉纱,你笑什么?” 简玉纱淡声道:“我笑你高兴得太早。” 闵恩衍冷哼道:“我比你了解我娘,她终是内心良善之人。” 简玉纱顺着他的话说:“对,你娘善良。她若不善良,你也不会挨饿,不会罚站,不会摆出一副身在水深火热的样子。” 闵恩衍已经看到曙光,他挺直腰杆子嘴硬回道:“新婚几日一过,她便好了!你总是心怀芥蒂,如何能跟她和睦相处?” 简玉纱懒得跟闵恩衍多费口舌。 闵恩衍还以为简玉纱默认他的话,心情也好了些许。 二人出院门后,一同去了安顺堂请安。 柳氏知道“儿子”离家前,要来告辞,便早早起了在厅里坐等。 简玉纱一到,柳氏便露了笑脸,又是替她整理衣裳,又是叮嘱她仔细身体。 闵恩衍在旁边冲简玉纱挑眉示意——瞧瞧,我就说我娘心地善良。 简玉纱不做理会,向柳氏告辞。 柳氏捏着帕子送简玉纱出门,跟在她身后追着说:“恩衍,若营里管得宽松,晚上还是抽空回来一趟,营卫里比不得家中,到底还是家里照顾周全些。” 闵恩衍所在的营卫驻扎在京内,承平伯府在京城内城,从府里骑马赶去营中,要不了太久。 营中五日才有一休,柳氏惦记儿子,闵恩衍亦不是艰苦守纪之人,经常隔两三日想法子擅自离营。 简玉纱却同柳氏道:“营中有营中规矩,我若偷行苟且,没被人发现便罢了,但凡闹开了,整个闵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柳氏唬得一愣,讪讪道:“你说的对,是为娘眼皮子浅了。” 她又欣慰地紧抓简玉纱的手,泪眼盈盈地说:“恩衍,你果真长大了,不枉娘辛苦拉扯你长大,你曾祖父在天有灵,必然会保你重振门楣!” 简玉纱拂开柳氏的手,说:“我走了。” 柳氏忙不迭点头,心想着“儿子”五天后才能回来,一路追去安顺堂大门前,眼巴巴看着人远走得背影都没了,才扭头回院子,和“简玉纱”清算。 闵恩衍尚不知风雨将至,眼浮笑意,只等柳氏打发他回去早些歇息。 柳氏拉着脸,嘴角沉着,目光阴狠地剜闵恩衍一眼,道:“跟我来祠堂。” 闵恩衍笑容僵在脸上,疑惑道:“去祠堂?” 闵家祠堂,除祭祀或家中人生死嫁娶大事,一般不开,好端端去祠堂作甚? 闵恩衍莫名起一身鸡皮疙瘩,拖着沉重的步子去了祠堂。 一到祠堂,闵恩衍傻眼了。 四个粗使的婆子,膀大腰圆,齐齐立在祠堂里,个个瞪着圆眼睛上下打量他,似庖丁解牛,只片刻工夫,便知道他身上哪里适合下刀。 闵恩衍一激灵,头皮都是麻的,他小心回想着昨日的表现,明明不曾有半点错处,柳氏甚至赏了他两块糕点垫肚子,缘何会请四个婆子恐吓他? 且看这四个婆子,早早候在祠堂,显然是柳氏早有吩咐,那为何早上不发作? 闵恩衍想不透,只亦步亦趋跟在柳氏后面,战战兢兢问道:“母亲,这……” 柳氏不理他,自顾上一炷香给死去的老伯爷,掩面泣道:“伯爷,妾身平生没有一件事对不住你,只恨娶了个目无尊长的儿媳妇,今日便借列祖列宗的面,一诉妾身心中委屈。” 闵恩衍急得跳脚,他这些日还不够忍辱负重吗?! 他大喊道:“母亲,我几时目无尊长了!” 柳氏插好香,转身厉声道:“人证确凿,你还敢抵赖?昨晚我便听我的丫鬟说,现在府里四处都是谣言,说你恨我拘着你抄佛经,恨我故意饿着你,说我是个恶婆婆!简直败坏我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