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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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想目送着车影远去,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安子墨。”安想第一次叫儿子全名,她没有过去,直接冲着树后面喊,“我们要走了。” 过一会儿,安子墨灰头土脸从里面爬了出来。 安想捞过人对着谭院长深深一鞠躬:“抱歉,我们耽误你不少时间,还给你添加这么多麻烦。” “没事,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就喜欢闹腾。”谭院长大度一挥手,“回去后你也别和孩子生气。” 安想再次道歉,拉起安子墨走出幼儿园。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闹腾,太阳已经从西边落下。 黄昏将天空挑染成赤橘的渐变色,小径两边的树木生长得茂密,两人的倒影交缠在地面,即使走在一起,却始终隔阂着一条无法接近的缝隙。 安想脚步停下,扭头看向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安子墨。 经过一下午的打闹,他早就没有了出来时的干净,头发凌乱,上衣褶皱,脸上有掐痕也有蹭到的灰尘,肮脏狼狈中又透出几分可怜兮兮。 本来还想责怪他的安想在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只剩下心疼。 她从书包里取出湿纸巾,手臂还没过去就被安子墨躲开,双目警惕地望着安想伸过来的手。 安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什么也不说的强行拉着他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最后不顾安子墨反抗,用力按住那双小手,用湿纸巾细心擦拭着蹭在那张漂亮脸蛋上的灰尘。 她动作是说不出的温柔,安子墨肩膀一僵,慢慢地没了动作,眼底只剩下探究。 “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不用假模假样的。”安子墨微微别开头,嘴唇固执抿在一起。 “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安想收好湿纸巾,坐到安子墨身旁。 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为这座冰冷的城市带来一抹暖意。 “墨墨,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会伤害你。”她说,声音揉碎在夜里。 行人匆匆,汽车鸣笛,在这嘈杂之中,两人所坐的小凳子形成一个安静温柔的世界。 安子墨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没有回答,近乎是默认。 “我不知道村子里的小孩和大人都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欺负你。但是……”安想看着安子墨的侧脸,一字一句,“在我身边,不会有人骂你,也会有人欺负你。所以子墨,你可以尝试接受别人给你的善意。” 她还不明白吗? 他的所有痛苦都来自于她本身。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会接受,永远都不会接受。 安子墨起身从椅子上跳下去,眼瞳微微泛红,神色固执:“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就是这么不听话,以后也这么不听话。你可以把我丢掉,但是我不会改变。”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路走来孤身无依。 什么狗屁善意,安子墨根本不在乎,不稀罕。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过的,过得很好。 他不需要体贴,也不需要善意。 不需要,永远都不需要! 第19章 晚上棺材铺将定好的儿童棺木送了过来, 雕有卡通图案的棺材取代儿童房里的婴儿床。 安子墨从回家开始就闷闷不乐,对新床也没有多大兴趣。 他直接进入浴室,把门从里面牢牢锁住。 安子墨排斥安想给他洗澡, 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他自己洗。虽说这样能减轻安想的工作, 却让她时刻感觉不安, 生怕儿子洗澡过程中不小心发生意外, 于是只要他洗澡,安想就会等在外面, 直到他平安无事从里面出来。 “墨墨。”安想蹲在浴室门口, 隔着门喊话,“你要是不想上幼儿园,我们可以不上;你如果想去,我也不拦你, 全凭你的意愿。” 安子墨没有回答。 他用小手捧着水,一遍一遍清洗着脸颊。 裴言下手狠, 脸上和头皮掐出不少口子, 索性安子墨感觉不到疼,清洗起来也没有顾忌。 洗澡结束,他擦干身体,换上衣服开门走出来。 听到动静, 安想立马回头。 安子墨一脸阴鸷, 沉默着看她一眼,迈着两条小短腿回到房间, 然后踩着小台阶爬进棺材。 安想急忙拎着药箱跟进去。 “墨墨, mama给你上药吧。” 安子墨翻身背对着她。 她局促着站了半晌, 掏出药水, 用医用棉签一点点往他脸上的伤口涂抹。 他没有反抗, 全程闭着眼。 [我要怎么和儿子道歉比较好。] [就算道歉他也不会原谅我。] [其实我不是把他故意抛弃的……] [我是坏mama。] 安子墨睫毛一眨,睁开眼来。 安想不住胡思乱想,心神不宁这三个字游离在脸上。 她把药箱放好,咬咬唇,小心翼翼问:“墨墨一个人睡怕不怕?要不要mama陪着你。” 他错开视线。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安想踢掉鞋子,厚着脸皮爬进棺材。 安子墨眼皮一跳,如临大敌:“喂!你出去!”说着狠狠往安想的小肚子上踹了一脚,“才不要你陪我!你快出去!!” 小孩那一脚很硬,踹在身上生疼。 她皱眉闷哼,没有死心,仗着大人的身体优势强行挤到安子墨身边,把他严实紧密地箍在怀里。 “你松开!” “讨厌鬼,走开啦!!” 安子墨誓死不从,可是任凭如何挣扎,安想就是死不松手。 他没了力气,认命地背过身,独自生着闷气。 [肚子好疼,呜呜,儿子的jiiojio好有力气。] 安想揉揉小肚子,默默在心底流泪。 “我……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不想和你说。”安子墨冷酷无情,“你很烦。” “可是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没什么朋友,除你外也没别人和我说话。”安想有点委屈。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十五岁时有个女孩子想和她做朋友,她满心欢喜,结果那只是他们的一个游戏。 这世界的人怎么这么坏呀。 儿子肯定也被这样戏弄过,所以才不想和其他小朋友玩。 母子两靠得很近,听到所有心声的安子墨突然放弃反抗。 好像,曾经是有人想和他玩,他也尝试交付过真心,结果……对方只是把他当成做作业的工具,最后被mama打一顿不说,事迹还被对方四处流传。 他成了笑柄。 “你想和我说什么。”安子墨不由自主,轻轻问她。 “我想和你说……”安想抿唇,鼓起勇气说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安子墨瞳孔一震,指甲瞬间掐入到rou里。 他曾经对母亲抱有过期望,只要她说一句道歉他就会选择原谅,可是没有,他等到灵死rou灭也没有等来一句道歉。 安子墨怀着恨意离开世间,对所谓的母亲再没有一丝情感。 短暂的惊愕后,安子墨的内心又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海。 “什么意思。” “你生下来我就把你丢到了村子里,你肯定很怪罪我。” 安子墨现在所有的抗拒都是她这个母亲造成的。 她在一个孩子最需要爱的时候让他成为留守儿童,独自守着深山生活。 安想明明也曾体验过那样的日子,却为一己之私让他也变成曾经的自己。 “但是墨墨,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不管前面过得如何,以后总会好起来的。世界这么大,总有一天会找到真心待你的朋友,所以,墨墨可以试着走出第一步。” 安想不愿儿子变成冷漠的动物,不愿他孑然一身在这世上生活。 待她以后离开,他一个人该多可怜。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安子墨倏然睁眼。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内心觉得可笑。 这恶毒的女人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她趁早快离开,还能落得自身清闲。 安子墨不愿再听那让人作呕的心里话,把读心术调至静音,蜷缩成一团紧紧闭上眼睛。 *** 翌日清早。 安想检查儿子脸上的伤口,他的体内有一半的血族基因,愈合能力是正常人的三倍,一夜过去伤口只剩下不太明显的红痕。 安想再次给他擦上药,收拾好东西打车前往奶茶店。 安子墨在车上不住打着哈欠,这几天他和安想跑来跑去,想必也很累。 望着一脸困倦的儿子,安想思考着要不要把这边的房子卖了,再奶茶店附近买一套二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