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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镜面忽然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圆形的波纹从中心一圈圈漾开,连带着镜中人像也如湖面泛起的涟漪,镇民们惊愕地向后退去,一双双眼睛充满恐惧地盯着出现异动的镜面。 艾登沉沉道:“伯爵发怒的前兆。” 诺曼原本随着人群一同后撤,艾登说出那句话后,却突然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他脚步踉跄,不受控制地朝着石台奔去。 “放开我!”诺曼大声叫喊,不断的踢打挣扎并未能使速度慢下分毫,反而有逐渐增快的趋势,看上去诡异又滑稽。 巫师艾登始终立在石台边缘,沉静地注视这一幕,无悲无喜。 无可阻挡地,诺曼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牵拽到石台之上,带着恐惧与愤恨交织的神情与越来越弱的呼喊逐渐没入镜面中。镜中的影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重的血色,波动和颤抖也渐渐平息。 艾登拄着手杖站在原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祭礼已成。” 镇民们鸦雀无声,在原处立了片刻,如来时一般静默地转头离去。 林予臻与杜非无声地汇入人潮,随之离开广场,在树林中绕了小半圈,又不露声色地潜回只余艾登一人的石台后。 艾登仍站在那里,拇指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木杖的手柄,身形虽未移动,却透出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急躁。 他用眼角瞥了下仍被血色铺满的镜面,不耐地用手杖轻轻敲地。 过了大约三五分钟,帕克·凯斯也折返回莱特广场,径直走向石台,先是毕恭毕敬地弯腰对巫师施了一礼,而后带着几分战战兢兢的意味道:“抱歉,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什么?”艾登不悦道,“你再说一遍?” 帕克·凯斯有些畏惧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硬着头皮重复道:“我们翻遍了他临时居所的每一个角落,也没能找到……找到那个东西……他、他会不会带在身上了?” 艾登无意识地扫了眼依旧通红一片的镜面,烦躁地挥手,让他赶紧滚。帕克·凯斯的身影一消失在视野中,他便开始焦虑不安地在镜边踱来踱去,手杖敲击地面的声响急促而沉闷。 杜非贴在石台后,不错眼珠地盯着艾登的一举一动,余光却瞥见林予臻看的方向好像和自己不太一样,下意识地转过去,发现他正凝望的是那面圆镜的背面:“……在看什么?” 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借着手杖敲击石台的响声,足以掩盖掉这句问话。 圆镜背面的材质是某种深灰色的石料,上面雕有装饰花纹,几分钟以来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变化。 林予臻伸出左手,掌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面具,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上面的银色暗纹,示意杜非再看圆镜背面。 这样一经比对,杜非不由也吃了一惊,镜子背后的纹路,居然和面具上的一模一样! 杜非轻轻抽了口气,一口凉气还没吸到底,他忽觉头顶上方的光一暗,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这一望不要紧,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巫师艾登就踩在他们正上方的石台边缘,一张阴沉沉的脸低下来正对两人,几乎在他们抬起脸的同时,手中的木杖高高扬起,劈开风向他们狠狠砸下来! 几乎是狼狈地就地一滚,手杖在身侧掀起一片草皮,混着零星泥土溅在两人脸上。 顾不得抬手抹掉,杜非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就跑。 艾登攻击的目标非常明确,在林予臻与杜非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抡着手杖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杜非匆忙之中掏出那支墨弹枪,向后开了一枪,不料连拖延几秒都没能做到,被艾登轻易躲过,眼看他追得越来越近,不由崩溃大叫:“搞咩啊!为什么只追我一个人?!” “别喊!”林予臻压着嗓子制止他,“你想把人都引过来?” 追着杜非围着石台绕圈的巫师忽然转变了方向,调头朝身后的林予臻猛扑过来。 杜非察觉到身后的追兵突然不见,转过头去看,艾登的手杖只差几厘米就要砸上林予臻颈侧,他瞳孔骤缩,气没喘匀就反扑过去,想要从背后将他拖开,林予臻却不退反进,左臂抬起护住头与脖颈,几乎是生生将手杖从中部撞开,木杖落点偏移的同时,右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深深刺入艾登心口。 没有血液,没有利器破开血rou的声音,唯有刀刃划开纸制品的粗糙摩擦声响起。 艾登动作仅一顿,便再次高高扬起手杖,更加凶狠地向林予臻袭来。 杜非在他身后道:“喂!” 像是忽然被人按了暂停键,艾登的动作rou眼可见地停滞了一下,而后再次转身,袭击目标重新更换成了杜非。 然而,就在他刚刚迈出脚步的这一秒,身后突然传来不知什么东西被拧开的脆响,没等到他再次做出抉择,一瓶矿泉水兜头而下,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 …… 顷刻间,艾登如同一摊失去支撑的软泥,从头部开始变形、坍缩,被水冲刷下的颜色混杂在一起,不停从他身上砸落在地,融进脚下的泥土里,直到最后,彻底化成了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烂纸。 林予臻轻轻喘了口气,俯身捡起落在一旁的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