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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之陨罪书_99

    晚些时候,裴情完成了对两具尸体的解剖,砒霜中毒致死在肝肾上的反应最为明显,但被害人肝肾已被剖离,只能从心脏入手。王雨霞和张旭皆出现中毒性心肌病,肺部以及喉部有呼吸麻痹的特征,确定是因砒霜死亡。

    “我还发现一些细节。”裴情说:“王雨霞死亡之前,曾经被长时间束缚,所用的是绸质绳索。凶手杀死她之后,没有立即解开绳索。但她的身上没有其他施虐痕迹。这种情况其实比较少见。”

    柳至秦道:“一般涉及生前死后束缚的案子,都带有一定程度的虐待。要么是单纯发泄,要么是报复。上一个案子就是这样。”

    “嗯。但凶手除了将王雨霞捆绑起来,没有对她做其他事。”裴情说:“捆绑的方法也只是普通方法,双臂绑在身后,双腿在膝盖、小腿处绑拢。”

    花崇扫着详细的尸检报告,“目的可能只是限制被害人的行动。”

    解剖时法医需要全程站立,裴情挪来一张靠椅,坐下时放松地吁了口气。

    柳至秦说:“你就坐这儿?不走了?”

    “让我先歇歇。海梓前两天还说我是你俩的拖油瓶,今天就连续解了俩,有点不适应。”裴情说。

    花崇眼皮挑了挑,颇感无语,“拖油瓶好像不是你这用法吧?”

    “是么?”裴情抓了把头发,“那你批评海梓去,是他这么说的,我只是重复一下。”

    正在明钢小学兢兢业业工作的海梓打了个喷嚏。

    “你还有不适应的时候?连续做十台解剖你也没说要歇歇。”柳至秦毫不客气地拆穿,“我看你就是想偷听我和花队讨论案情。”

    “唉!我这不叫偷听啊,我光明正大搬来了椅子。”裴情说着还在椅子上拍了两下,“我也是刑侦一组的队员,我该听!”

    花崇笑道:“没说你不该听。”

    虽然调来特别行动队的时间还不长,但花崇已经摸清了所有队员的脾性。

    若论技术,裴情当然算优秀法医。但这人自视很高,对基础排查有些看不上,认为尸体会说话,一切决定性的证据都存在于尸体上。一旦完成自己的工作,对接下去的侦查就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

    花崇来特别行动队处理的第一起案子,裴情就被派去和岳越一起做走访。

    那时,高贵的裴法医还十分不情愿。花崇当时也不知道裴情对基础摸排很抵触,便没有给人做思想工作。

    结果案子查下来,裴情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头一次体会到协作侦查的美妙。加上死对头海梓有事没事就在他身边念叨,说他只会解剖,除了解剖一无是处,又说花队是全面人才,今后刑侦一组的各位也会发展为全面人才,只会解剖迟早被淘汰。

    高贵法医第一次慌了,不仅抢着参加排查,还抢着参加问询,开案情梳理会时虽然不怎么发言,但听得比谁都认真。

    队员工作激情高涨,花崇当然欢迎。

    “不如说说你的想法。”花崇道。

    “我?”裴情下意识就想说“我没想法”,但一想到海梓那张欠揍的脸,就把已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姓海的表演欲旺盛,就算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也会东拉西扯说上一大堆,就跟念书时明明不会做阅读题,却要即兴发挥一下,好歹能得个辛苦分。

    这又不难,裴情想,我也会!

    “我觉得这些案子很分裂。”虽说心里想着即兴发挥,但真开口了,裴情还是认真起来,“在尸体上,我感觉不到凶手对被害人有强烈的恨意,他好像就是随随便便杀了两个人。但是把四起案子联系起来,凶手针对的是教师群体,我觉得他恨老师,也许曾经有一位老师对他做过什么,他无法报复这位老师,所以将愤怒发泄在与这位老师有相似之处的人身上。”

    “等一下,相似之处还不好说。”裴情又道:“总之凶手对教师群体应该抱有鲜明的恨意,但他的杀戮过程、制作标本过程,甚至还有昨天的抛尸行为,好像都过于随意了,根本承载不起他的恨意。那他是不恨吗?不恨为什么连续行凶?”

    花崇转向柳至秦,“过于随意,其实也就是我们刚才说到的敷衍。”

    对连环杀人魔来说,杀死一个人,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享受的时候,为什么会敷衍和随意?

    “所以我就觉得,他的恨好像也没这么深。”裴情说完又补充道:“恨还是深的,但就是对被害人,被教师群体的恨没有那么深。”

    花崇眸底忽然一闪。

    裴情愣了下,矜持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说得没道理啊?毕竟我只是个法医,你们才是推理的行家。”

    “不,很有道理。”柳至秦笑了笑,“法医的角度就是新颖,想到了我和花队暂时没有想到的地方。”

    裴情:“咦?”

    “凶手连续杀人,选择的都是教师,自然是心中有恨。”花崇道:“但他所恨的,不一定就是被他杀害的人。他有可能是借由杀害这些人,以及现在展示他们被制作成标本的尸体,倾诉他心中埋藏更深的恨意。”

    “所杀的不是恨的人……”裴情问:“但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不去杀害真正恨的人?”

    花崇觉得已经抓到了关键,“因为他无法对那人,那些人下手。至于为什么不能,原因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