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赵锦诺同齐师兄分道一处。 齐师兄是仅次于丹州的健谈之人,赵锦诺同他一道打算不会无趣,也会时常逗笑。 齐师兄如今已经很少作画了。 齐师兄家中是经商的人家,父亲过世后,家中的担子落在他肩上,便大都时候都在为经营的事情奔波,其实少有这等闲暇时候。 赵锦诺同他说了许多话。 临末的时候,齐师兄眉头微微皱了皱,叹道,“阮奕,诶,锦诺,这名字听起来似是有些熟悉呀……好像最近在哪里听到过?” 国中大街小巷都在说苍月的使臣,应当也有人提及过阮奕的名字,只是少有。 赵锦诺心中唏嘘,三言两语掩盖了过去,又拉着齐师兄去打扫别的地方。 齐师兄果真只是忽然涌上的念头,等换了一处地方打扫,又全然将“阮奕”二字在何处听过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于是,整个年关的上午,赵锦诺同齐师兄一道打扫了两处苑子,又回苑中的暖亭内,提笔给媛姨写信。 周遭都是别处的鸣鞭声,赵锦诺安静在暖亭中写字。她似是有许多话想对媛姨说,不容易杂糅在一处,若要一一尽数,似是洋洋洒洒大十几页也不会够,于是捡了重要的说,又觉得怎么都说不完,一页纸翻过一页纸,嘴角都是笑意,笔下的字迹也停过…… 另一处,阮奕入宫。 大监亲自陪同着,说了不少年关时吉利的话。 阮奕礼尚往来。 宫中随处可见的宫人都在问候,亦有南顺国中的鸿胪寺官员今日在宫中迎候招呼。今日是年关,苍月的使臣皆在南顺京中,朝帝今日邀请入宫,尽地主之谊的意思合乎礼仪,晌午宫宴之后,苍月的使臣便会出宫,会有驿馆和鸿胪寺的人单独招呼。 朝帝喜欢对弈。 年关当日邀请了两位大国手在御花园中搭建的礼台上对弈。 朝帝看得认真,亦有兴致。 见阮奕上前,热忱招呼,“阮奕,来朕这边坐。” 阮奕上前。 朝帝待阮奕亲厚,王主事等鸿胪寺官员都是听说,眼下才是耳闻目睹。 “阮少卿可喜欢对弈?”朝帝饶有兴致。 阮奕应道,“会看,但不精通,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朝帝笑,“阮少卿谦虚了,稍后,同朕对弈一局” 阮奕笑了笑,“是。” 遂同朝帝一道看对弈,也看不出旁的神色。 袁开阳的位置在阮奕隔后排,听到朝帝同阮奕眉头也略微皱了皱。 他是听阮奕说起过,朝帝的态度有些古怪,但除却第一日的洗尘宴上朝帝赠了阮奕一枚玉佩,袁开阳一直未同朝帝和阮奕一处,便也未曾亲眼见到,始终存有疑虑。 而眼下,是觉朝帝对阮奕太亲厚了些。 阮奕是他国使臣,朝帝如此做其实不妥。 在苍月国中,即便因为宴相原因,顺帝自幼带阮奕亲厚,但也多严厉的时候,却也不曾如朝帝这般,似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很喜欢阮奕。 并非好事。 袁开阳有些担心阮奕早前说的事。 他们此趟出使南顺,许是表面风平浪静,但实则也许并非如此。 袁开阳微微垂眸,看向阮奕的目光略微深沉了些,确实如他所说,他这趟出使的主使不好做……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两大国手的对弈进入尾声。 这类在宫中朝帝面前的对弈,□□味儿颇有些浓郁了些,虽观赏性强了些,但实则并非是最好的对弈。 最好的对弈,在平心静气时。 这是宴叔叔教他的。 所以,朝帝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也喜欢走捷径,但同时又是个及有耐性的人。但这样的人,若非假以时日,城府不会如此深,阮奕心中隐约有些莫名的猜测,但总觉又不大可能,许是自己魔怔了…… 等到两大国手对弈结束,朝帝果真邀阮奕对弈。 阮奕无法推脱。 他是精通棋艺,他花时间在对弈上,是在上一世阿玉死后的事,他是靠抄佛经静心。但除却抄佛经,便是自己同自己对弈。 但不会每时每刻都在抄佛经,除却抄佛经,便是自己同自己对弈。 也是在对弈的想通透了许多事,而后的多少年里,他一日都未曾断过对弈,就似一个习惯,一日三省。 但重生之后,除却同宴叔叔一道时,他没有再碰过,是有意避开。 他不是不精通棋艺,是很精通。 但眼下,在朝帝面前并不显怀。 朝帝是个急功近利,却同时又谨慎小心的人,这样的人很少见,阮奕不禁打量他。 “阮奕,朕脸上有字?”朝帝没有抬眸,却忽然开口。 阮奕眸光微怔,却更印证了心里对朝帝的想法,朝帝不是简单的人,但这样矛盾的性格,很少见,若非特殊的契机,怕是很难养成。 阮奕笑了笑,不动声色道,“是陛下这步棋走得太精妙,值得细品。” 朝帝忽得笑笑,别有深意看他,“未雨绸缪罢了。” 阮奕心中顿了顿,也跟着笑了笑,没有再出声。这一局对弈差不多持续了大半个时辰,阮奕最后略输了两子。朝帝赢了棋局,龙颜大悦,但阮奕只输了两字,亦不突兀。 晌午,朝帝在偏殿设宴款待苍月使臣。 “今日算是年关家宴,诸位不必拘谨。”看得出朝帝今日心情极好。 阮奕也领了苍月一众使臣起身,答谢。 ****** 临近晌午,赵锦诺的信终于写完。 其实写得也不多,大约四五页纸,还有不少想说的话便都留到下次,能从师娘知晓知晓媛姨的消息,似是来南顺之后又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 将信笺装回信封里,又用蜡封好,晚些时候交给师娘,请师娘下回给媛姨送信时一并送去,赵锦诺满心欢喜。 等到晌午,众人打扫得打扫完,闲谈的闲谈完,还有几人在苑中对弈的,也都回了偏厅里用饭。 因为晚上的年夜饭才是正饭,师娘和葛琼,还有丹州都在准备晚上年夜饭的事情,中午便是简餐。 赵锦诺并未见到谭悦。 照说今日是年关,谭悦便是要在府中除旧,也会晌午到明府一道用午饭,昨日她是听谭悦如此同师娘说的,不知什么缘故。 丹州帮忙料理好了厨房的事,才端了饭菜来偏厅中,正好早前留了位置在赵锦诺身边。 老师同几个师兄弟说话,赵锦诺悄声问丹州,“怎么不见谭悦?” 丹州叹道,“方才冯涛来了,说谭悦病了,今日都不来了。” 丹州自己说完都愣了愣,“你说是不是病得很重?” 赵锦诺知晓丹州心中也是担心的。 赵锦诺手中的筷煮没怎么动,想起昨晚他就一直在咳嗽,又喝了酒,回南顺这些时候,都一直暖手炉没有离过身,似是真的不太好…… 赵锦诺轻声道,“你下午还有事吗” 丹州愣了愣,摇头,“师娘和葛琼这里能帮的都差不多了……” 赵锦诺转眸看他,“我们去看看谭悦吧。” 丹州忙不迭点头。 …… 两人同谭悦最要好,除却老师和师娘,这里最关心谭悦的恐怕就是他们二人了。 马车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这次谭悦从苍月回南顺后,身体便一直不怎么好,两人都看在眼里。 只是想到他早前仿佛也是一到腊月病情就会加重,再加上又因为老师的生辰和年关凑在一处,两人都未曾多留意谭悦的事。 谭悦惯来是泰山压顶都少有喜怒形于色的,除却真的病重,一定不会连年关时候,众人聚在一处他都不来的。谭悦很少在侯府待着,因为有小时候不算愉快的记忆,所以谭悦一直都在京中别苑。他们刚才去别苑的时候,别苑的人说侯爷去侯府了,两人心中似是蒙上一层阴影。 果真,临到侯府门口,正好见几个太医焦头烂额从府中出来,窃窃私语着,神色都不怎么好。 冯涛正好在送太医,见了丹州和赵锦诺来了侯府,不由怔了怔,快步迎上前去,侯爷病重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冯涛迎上前去,“丹州公子,赵姑娘。” 不待冯涛说完,丹州的性子已一脸惊慌,“谭悦是不是出事了?他怎么了?方才看那些从侯府出来的太医怎么都那般神色,冯涛,谭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才从别苑那边过来,别苑的人说谭悦在侯府,我们便从别苑赶过来的,谭悦是不是病重了!冯涛!” 丹州一口气说了一通。 因为心惊胆战,所以口无遮拦。 赵锦诺见冯涛面露难色,遂伸手扯了扯丹州衣袖。 丹州遇事就容易慌乱,且没有主见,方才明显是急了胡乱说了些忌讳的话。 见赵锦诺扯他衣袖,他赶紧捂嘴。 果真,赵锦诺朝冯涛问道,“现在能见谭悦吗?” 丹州在一侧连连点头,他说这么多,还不如赵锦诺这一句中的。 冯涛颔首,“丹州公子,赵姑娘,随我来。” 一路入侯府,一面听冯涛道,侯爷昨晚就开始高烧不止,还在咳血,太医守了一整晚上,到今晨的时候,侯爷才醒,突然说要回侯府…… 丹州和赵锦诺都僵了僵,似是连脚下都是慌得。 高烧不止,咳血,回侯府……哪一件都足以让人心中发怵…… 等到侯府主苑,还有太医在。 冯涛先入内,丹州和赵锦诺等在房间外。 稍许,冯涛同屋内的太医一道出来,太医嘱咐,“别说太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