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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锋怒气丛生,走到狭长洞xue来路入口处,用那把大斧猛然一击,上方岩石崩碎,立刻就堵住了来路。 去路则是前方一条更深更窄的甬道。 除此之外,就是岩壁上刚才被大熊所撞出的那个口。 子锋抱着赤兆的尸体爬出那个天窗口,从上方冷冷注视他们,道:“你们要往前走随意,不过我提醒你们,最好待在这个大洞里把食水都补充好。不要想着逃跑,否则——” 他最后一眼,狠狠地瞪着方征,一副秋后算账的态势。洞口外的脚步声渐远。子锋要找个地方去安葬赤兆,他也有自信监视住这个天窗出入口。 至于洞xue里……那些人提前进去也没关系。 反正出不来。 方征也不打算现在逃走,子锋那样安排,必然是洞xue甬道内有其他后手,但他眼珠一转,坐在rou山般的熊尸体边,用手势招呼大家做他刚才就一直想做的事情;来来来,烤rou吃。 “子锋大人不会生气吗?”那些女人担心地问。 方征扯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也不管他们,径直拿下赤兆的火把开始搭篝火堆。其他人看到既然被子锋大人针对的他都无所顾忌地在吃烤rou,也就围着熊尸坐下。 他们开始还有些不安,但当方征用那把铜剑一块一块地切割熊掌下来时,她们也忍不住去问长老。 “子锋大人是对他生气,要发作也是对着他。”冥夜大长老点头道:“不会轮到你们身上的。” 那些女人们立刻兴奋地开始动手,割rou的割rou,捡树枝的捡树枝,把篝火添得更加旺盛。 方征费了很大的劲,割下四个又厚又重的肥熊掌,每个都有人脸那么大。方征用骨叉和牙齿,忍住腥臭味道处理掉上面的毛和皮。然后直接用剑把rou掌埋进了篝火堆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焦味的rou和油香。 熊掌里油厚脂多,被火焰烤出后,方征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不时用剑进去戳洞、翻面,又过了一会儿,挑出rou掌时,它已经变成了外面略有些焦黑色的大块,混杂着烤rou香味、热气扑鼻。 方征咬一口下去,熊掌太厚,即便用剑戳得像个蜂窝似的,最里面还是稍微有一点点血丝。但这种外面焦黑、中间油脂饱满熟透,再里面rou嫩,最里面还带着细微血腥味的混合层次的味道,反而更引人食欲大动。 熊掌果然是好东西,而且这是战兽的rou,它们饱经训练,一丝多余的肥腻都没有,只有满满的rou香。方征吃得非常满足,他只吃熊掌,吃完两只都觉得撑不下了。熊掌营养丰富,方征吃下去只觉得胃里像燃了个小炉。 熊尸的其他部位,被部落女人们踊跃动手,一百多人每人割一块,这只熊瞬间就差不多看得见骨架了。 方征吃饱了就从天窗往外看,虽然他知道子锋没可能让他们自由逃跑,但比较好奇子锋会怎么去处理尸体。 他看到子锋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正在挖土安葬赤兆的尸首,不时回头监视洞口,眼神警惕又悲伤,看到方征时,露出个咬牙切齿的表情,又愤恨地别过头去。 方征心想,不知这家伙待会怎么折腾他,反正肯定不会让他好过。反正搞死一个人附带一头熊,自己舌头也没被割,赚了。方征回到洞xue里继续大嚼熊掌。 冥夜大长老在旁边感慨道:“禺强营的战兽和主人一起死,不多见啊。” 如果兽死在主人之前,战士们会把它原地安葬,割下它的牙齿或爪子带回王域,乞求玄鸟的祝福,制作打磨成工艺品,永远带在身边。人的寿命比兽长,绝大多数都是兽死在主人之前。但如果主人不幸先死,没有人知道兽伴会把主人的尸体带到哪里去,有人说野兽会吃掉主人的尸体,把灵魂禁锢在它的兽体中,也有人说忠心的野兽会和主人一起长眠。还有人说它们会跋涉回到野兽祖先的墓xue,把主人的尸体葬在兽骨堆成的白骨骸山中。这种野兽把人尸体带走的方式,统称为兽葬。 它们再也不会回到虞夷,回到有人类驯化的地方,继续担任其他人的兽伴了,哪怕经过祖祖辈辈的驯化,它们已经很熟悉人类。 如今是兽和人都死了,谁也带不走谁。 方征从刚才获得的种种信息里,明白当初冥夜大长老所说“禺强营的弱点”究竟是什么。赤兆的忽然狂化发疯,以及随后肌rou爆开,都像是过度类似兴奋剂的药物使用副作用。当初玄思长老说“给方征用药,直到他能杀兕”的说辞,让方征相信,存在那种药。 禺强营能训练出那么强的战士,也用了那些对身体有害的非常规手段。在这个时代,对战争机器的cao纵培养,并不是讳莫如深的秘密,连有比国这种小部落都知道。想必是一种实力象征和荣誉。 方征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专心思考关于药物的提炼和制作,如果真的能催发人的潜能那么多,证明这个时代对药材的掌握水平并不低,为什么不把这些技术用于改变人的生活? 方征联想着子锋等人的处事方式,逐渐对社会图景有了更清晰的勾画。因为那些掌握着顶尖技术——冶炼金属、药性提炼、野兽驯养、器物制作——的阶层,并不把占据社会大部分的部落族民当“人”,只当做“牲口”般的资源来使用。 在通俗的历史意识形态划分中,夏商是奴隶社会,周朝开始进入封建社会,对早期奴隶社会的记载中,人殉和人祭比比皆是。商朝精美青铜器和残酷的万人奴葬形成鲜明对比。那么更早的上古时代,尧舜三代之治在孔子笔下美好得像桃源的仙居,究竟是怎么样的?见证了这些景象,方征觉得别说什么“民贵君轻”了,要是出来一个王,能把人看做人,估计奴隶们都要痛哭流涕感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