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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渊懒得解释,命令将士看守这些文臣,亲自走到宣明殿前推开了大门。 两扇门吱呀呀地推开来,落日的余晖随之洒了进去。等光亮洒得足够了,湛渊才看清,那远处高高的龙椅上坐了个模糊的身影。 湛渊眯眼细细闻了闻那熟悉的熏香,许久的记忆似乎也在这香气中慢慢复苏。 闻够了,湛渊往里推了刘贵一把,“去点灯。” “哦。”刘贵应着,略忐忑地迈进了一尺高的门槛。 “皇兄别来无恙。”湛渊也迈了进去,身上铁甲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别来无恙。”那人应了一声,声音虽不重,但却无形中透着股不容反驳的威严。 刘贵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这大殿还有人,转头去看湛渊,发现他并不理自己,只好继续专心的点蜡烛。 随着大殿里一点点逐渐亮堂起来,湛渊才开始逐一细细打量。 “这些年我可是时常记着皇兄,不知皇兄可还记得我?”湛渊剑尖敲了敲一不起眼角落里的紫金香炉,发出了清脆的悦耳声。 “记得。”元珝慢慢睁开眼,逐渐适应了这光亮。 湛渊一抬头,看清了他。元珝凤眸薄唇,苍白脸色,眼神里泄出一丝颓丧,倒是头发一丝不苟地束着,衣冠也一丝不乱。很陌生的一副面孔,丝毫找不到幼时的一点印象。 “其实若论起来,也算我愧对你。”元珝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但我并无愧疚之情。” 湛渊笑了笑,“皇兄果然铁石心肠。” 元珝抬了抬眼,似越过他看向了殿外,“你可看到殿外了?那里无一武将。” “那又如何,一群迂腐不化的书呆子,待会儿便一块削了他们的脑袋去!” “书呆子?”元珝喃喃了一声,站起身,“你知不知道,就是这群书呆子谏阻纳质、修定律令?他们哪个在地方上不是治政优异,拂一方百姓?元恪!你出去找个寻常百姓问问?他们中可有一个贪官污吏?你凭什么杀他们?” 湛渊似没听到,用剑挑了那香炉的炉盖,随手往大理石地上一丢,发出了刺耳的一声响。刘贵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点完最后一盏烛灯,心想这里灯真多。 元珝慢慢走下来,走到了他身旁,“朕!你可杀;他们,你不许伤!” 湛渊拿剑在香炉里认真拨拉着,随口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你若想要这天下,必先善待它。” 湛渊住了手,抬起头看向他,“原先我只想要这天下,但不知道要来做什么。不久前我突然知道了,知道要来这天下做什么了。” 元珝不解,“什么?” 湛渊狰狞的半个嘴角一翘,眼一眯,“糟蹋!” 元珝一手在衣袖中握了握拳,大声斥责道:“荒唐!” 湛渊笑了笑,又低下头认真翻炉灰,“这天下本来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糟蹋便怎么糟蹋。” “笑话!这天底下的人哪个不是父生母养?与你有何干系呢?如何便成了你的?”元珝斜眼睨着他。 “如何不是我的?”湛渊从香炉底下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件,小心地用剑尖挑了出来,开心地笑了,“小时候皇爷爷罚咱俩抄书,你便怂恿我把他最爱的扳指丢这里,他急的差点把整个皇宫翻过来,到最后也没找到……原来这东西还在,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那是自然,你只记得家国天下,哪里记得这小东西?”湛渊将那只黑扳指揩净了,便套在了右手大拇指上,“天下如何不是我的?皇爷爷本想传位给我,是你!是你撺掇了段干卓,让他给我下了冰蛊毒,受这些年的折磨……还让他挟持我出宫……是你抢了我的皇位,害我在外颠沛流离!” 刘贵听着吃了一惊,悄悄地躲到了柱子后。 “什么?”元珝蹙了蹙眉,“你竟是这样想的?也难怪,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可能记错了吧。” 湛渊不由冷笑两声,“怎么?到这时候了你还想否认?” “不。只是此事与段干先生无关。” 湛渊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一下,一手抓紧了剑,狞道:“什么意思?” “段干先生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不知你为何会疑心他。冰蛊毒是我给你下的。” “胡说八道!”待听明白他话的意思,湛渊脸上青筋暴了出来,以剑指他,“再胡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元珝面无惧色,只笑了笑,“段干先生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感念他的恩德,我做的事也不想栽在他身上。我已经坦白了,也算卸下了心里的一桩事,信不信在你。” 湛渊咬了咬牙,“回宫的路上,我亲眼看到的,是他!是他将蛊毒放进我的碗里……” “我不知他放你碗里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冰蛊毒。蛊毒是回宫后,渊宁帝下诏要立你为太子时我给你下的。冰蛊毒第一次发作极快,那也是你当晚便发急症的缘由。” “不会……”湛渊拿剑的手有些无力,“明明是他!若不是他与你同谋,当初他为何要挟持我出宫?!就是他!” 元珝摇了摇头,“段干先生为人光明磊落,更无一处对不住你,我倒不知你为何要把他想那么龌龊。当初渊宁帝见你中蛊毒已废,便想弃了你。段干先生那时是诛驭门门主,深得他信任。渊宁帝便把这事交给了他,派他赐你一杯毒酒。可是没想到段干先生竟然带着你连夜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