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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炎慢慢点头。 医修又道:“可如臣所言,五感俱废,手无缚鸡之力,或久卧于床,无法下地行走。” 空气静默了一瞬。 昭炎道:“不,他很正常,与常人无异。甚至……能驾驭高阶法器。” 众医修登时哗然。方才说话的医修几乎脱口道:“这不可能。” 空气再度静默。 那医修意识到失礼,正要俯首请罪,就听昭炎又轻声问了句:“为何不可能?” 由于新君的语调与态度和传言中暴戾专横的脾性相差甚远,那医修怔愣了片刻,方道:“诚如臣方才所言,一个灵根被焚毁、五感俱失的人,等同于永远失去修炼的能力,又怎么可能驾驭有品阶的兵器。” “依你所言,若那人如我狼族一般,是天生有灵之物,在灵根被焚毁之后,可还能化灵?” 医修毫不犹豫的道:“如是未化灵时便受此重创,当然不可能化灵。君上也是修炼之人,应该知道,化灵比驾驭灵器更耗费灵力。” 说到此,医修方才明白过来什么,愕然失色道:“君上方才说‘他与常人无异’,莫非,此人在灵根被焚毁之后,依旧成功化形了?” 昭炎没再开口,垂在宽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微微颤抖。 医修还在喃喃自语:“这、这不可能。” 昭炎道:“若本君所言属实,那个人……如何才能做到?” “这……” 众医修敏锐的察觉到了殿中气压在逐渐变低,心电急转,良久,一人小声翼翼道:“也许,用某种禁术可以达到这种孤注一掷的效果。” “禁术?” “对,修道之人都讲究顺其自然,而禁术可以靠阵法或符咒的力量逆转这种规律。” “何谓孤注一掷?” “既是禁术,使用者自然要付出代价。而且,禁术效果越好,使用者遭受的反噬越大,所谓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就是这个道理。” 昭炎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现在却突然大彻大悟的画面,比如,长灵那时常不明原因发作的陈年“外伤”,明明遮掩在内,根本看不到外伤的痕迹,但他外露出的痛苦却真真切切,无法作伪。 再比如,昨夜在山谷里,那小东西搅弄出的那股毁天灭地、足以与他抗衡的力量。 现在细想,那所谓的“陈年外伤”并非偶然发作,而是在他动用过高阶兵器,那柄叫做“断水”的刀后才会出现。 他究竟瞒了自己多少事。 多深重的折磨,才会让那样一个意志顽强、心性强韧、对人对物甚至对周围一草一木都极度警惕的小东西不止一次的不省人事,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于人前。 昭炎最后问:“那禁术,可会殃及寿数?” 医修不解内情,只恭谨答道:“施术者在使用禁术的那一刻,就相当于把自己贩于了阎王,每一次破禁,每一次反噬,皆有性命之危。想来,此人应是有极深重的执念与愿望,才会孤注一掷,走此险招。” 执念、愿望。 慕华冰冷的话音再次如裂弦之音一样回响在耳畔。 “你可知他喜好什么,厌恶什么,所愿是什么,所渴盼的是什么。” 他……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_^ 第70章 “另外, ”医修迟疑片刻, 道:“臣斗胆请问君上, 那名受害者被烧断灵根时年岁几何?” 昭炎道:“应该……差不多百岁。” 众医修又是一愕, 有几人甚至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昭炎隐约意识到不寻常, 哑声问:“有何不对?” 医修忙答道:“并无不对, 臣只是觉得惊憾, 一个刚满百岁、还未化灵的幼灵物, 是如何承受得住烧灵之痛的, 何况还是烧灵灯这样的上古神物。” “这位受害者能存活下来,实属奇迹。” 其余医修亦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按理,那样小的年纪和修为,就算不身形俱灭, 也得元神尽毁。” “倒的确是命硬……” 等众人从嘈嘈切切的讨论中回过神,才发生殿中早没有新君踪影。 昭炎来到了惠风殿。 明源正指挥宫人打扫庭院,乍见昭炎玄衣墨冠出现在宫门口, 忙近前伏跪行礼。 自从小狐狸搬到晨曦殿居住以后, 惠风殿几等于荒废,平日除了明源这个掌事和几个留守在殿中的宫人, 已经鲜少有其他人踏足。 今日新君突然驾临,且未乘云车, 未乘撵驾,显然是一时兴起。 “你们忙你们的,本君进去看看。” 昭炎面无表情的道了句, 越过众人,独自往内走去。 明源看那是寝殿方向,沉吟片刻,命宫人们先去后殿打扫,免得惊扰了新君。 长久无人居住,寝殿门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飞灰。 昭炎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在圆案上的一只食盒,继而是帐幔紧闭、里面尚铺着大红锦被的床帐。一时间,所有印刻在心底深处的画面海水般倒灌入脑中。 一时是少年身穿大红喜服,乖乖巧巧坐在帐中等他的情形,一时是少年手捧诫鞭、摇摇晃晃的跪在阶下,任他如何戏弄都不肯搭理他的场面,一时又是小东西攀着他颈,眼睛轻眯,眼尾轻轻翘起,乖巧等他投喂的画面。一时又变作小东西怀中捧着食盒,逆着光从勤政殿外走进来,一直走到御案前,然后打开食盒,双手捧出一碗热气腾腾的乌鸡汤,放到他面前的情景。青翠色的葱花随汤面一起摇晃,映出小东西湿漉漉的乌眸和美玉般的肌肤,以及略带警惕的、悄悄瞅向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