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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襄曾夸赞过张晓寒的样貌,说他生得很好,相貌行动上都有一点严昭的意思,只是出身不好,做惯了跑腿的活儿,缺少严昭的气质。 一段话有褒有贬的,让张晓寒全记在了心里,也因如此,他一向对自己的外形条件颇有自信。 当他伺候完程静微,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依赖后,他要飞黄腾达的心思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容易闲下来后,他才发现,林鹤鸣与周世襄二人,已经半天没有说过话了,大有一点冷战的意思。以他单薄的感情经历,实在是难以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要好的时候形影不离,不好的时候就相看两厌。 依他拙见,周司令是靠林督理赏识才有如今的平步青云,人人都懂改朝换代,如今周世襄能够傍上林家的继承人,还能确保在林督理百年后能保得一世威风荣华,眼下林鹤鸣不过是对他说话凶一点,他有什么好摆脸色的? 张晓寒摇摇头,望着林鹤鸣叹一口气,又看看山下,这许团长想傍还傍不上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鹤鸣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微弱的低吟:“水。” 声音低得像初生的幼猫叫唤一样。 林鹤鸣起先以为自己幻听,而后才反应过来,也许是程静微醒了。 他从地上起身,拍拍衣裤的灰,向屋里走去。 “密斯程。” 程静微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用力地睁眼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中式装潢的房间内,一应用具皆是红木而制,看着全像是老物件。 那夜是月黑风高,她并未看清救自己的人是什么相貌,只依稀记得身形高大并且声音很熟悉,但她获救后惊恐太过昏了过去,自然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又是何处境,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 她循着声音自然而然地望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正是曾经斯文纯良的林教授。 “林教授。”程静微语气平静地唤他一声,将愈行愈近的林鹤鸣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他穿一身芝士布的浅蓝睡衣,套一条深色长裤,配一双薄绵拖鞋,加以他亲和无邪的笑,给人一种洁净温暖的居家感。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耳朵是被他那一枪给震聋的,程静微就隐隐有几分恼怒。 “你醒了。”林鹤鸣走去床边,拉来一张红木椅子坐下,同时把她从床上扶起,将水杯递进她手里,态度温和地问:“好些了吗?” 程静微想着他到底救自己于水火,不好表露出对他的怨怼,就将水杯放到嘴边,直到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方才开口:“好多了,谢谢您仗义相救,等回城里,我一定带着爹登门道谢。” 在林鹤鸣眼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个害羞的小姑娘,所以并未想过要被她感谢或是什么的,就摆摆手:“不必,只要你安然无恙的回去,就很好。” 如果程静微在周世襄的地盘出事,那么她爹程主席,定然会向林家施压,向周世襄施压。林鹤鸣很清楚这一点,就补充一句:“军医说你受了惊吓,身体很虚弱,还要调理几天才好回去。” “那么我现在不能走?”程静微露出疑惑的神情,难不成是想软禁我吗?她一面想,一面喝水,而后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爹和林督理斗得如火如荼,林鹤鸣一定是出于维护两家关系的缘故,才会想让她再待些日子。 林鹤鸣见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顿时有些羞愧于自己的自私,索性厚着脸皮试探:“你要想回家我就送你。” 程静微认为这样是理所应当的,但还是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她俯身抱住林鹤鸣,从微张的贝齿里飘出一阵清脆的笑声:“谢谢林教授!我想早些回去。” 周世襄自门外走过,正见程静微脸上一闪而过的乖戾,他向里靠近一步,那神情立刻不见了,转而换上一副微微含笑的面容:“周先生,你好。”她仍然抱着林鹤鸣。 “程小姐好。”周世襄强压下心里的醋意,挤出点笑来应付她的示好。林鹤鸣一惊,正要抚上程静微肩背的手停在原处。 程静微并未与周世襄正式认识过,只是与林乐筠同窗几年,知道她曾单恋周世襄。 她们曾在咖啡馆遇见周世襄,不过那时她们年纪都还小,思想也不够开化,遇见了心上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上前打招呼,而是选择窝在一旁,偷偷凝望他的身影和一举一动。 虽说她不赞成林乐筠的偷窥行为,可一但那么做,她也就从中获得了一点乐趣和较为深刻的记忆。 周世襄保养得体,今天与从前都是一样的神态,只是要多一点落寞。她的眼神从二人身上扫过,觉出一点奇怪。 “是晓寒把你从山上背下来的。”周世襄打岔,望向门外的张晓寒,对他一招手。 程静微这才放开林鹤鸣,倚回床头。 林鹤鸣对于她为什么出现在深山老林里尚且好奇,正要开口,张晓寒就屁颠屁颠地出现了。 程静微知道自己梦中拽着一个人的手,那人极其温柔耐心,掌心带有一点男孩子特有的燥热,而这人不大可能是林周二人中的一个,所以她就将目光放到张晓寒身上。 他两鬓的头发剃得发青,皮肤微黄,两颊泛红,穿一身淡蓝制服配黑色军靴,显得像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还好生得不错,只要换一身像样的衣服,就完全是个城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