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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起这个,沈望舒又有些烦躁,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奉宫主之令,去捉拿反叛的下属,不办妥贴了,能与宫主交差么?” 这还是沈望舒第一次与他说起宫中之事,不由得有些惊讶。只是面上他还得装作是不动声色的样子,“竟要劳动少主亲自去?” 什么狗屁少主?不过是比旁人看起来要得体一些也能干一些的大寿罢了,难道沈千峰还能对他高看一眼不成?只是这话他不能说,竭力忍耐了好一阵,沈望舒才又慢慢勾起嘴角,漫不经心地道:“这么大的倚霄宫,终有一日是要交到我手里的,骤然接过来,只怕是不能服众的。” 萧焕走了一阵的神。现在想来,他大约是想到了岳澄。 松风剑派的掌门之位并不是父死子继的,而是有才有德者居之。但作为那一届弟子中最出众的一个,自己的后人也不能太逊色才是。岳澄却不是,武功别说比萧焕与韩青溪了,就连许多普通弟子也比不上,脾气又傲又急,就仿佛是外头那些土财主家宠出来似的。 而沈望舒么……出身魔教,行事也带着邪气,处事能有多少才能萧焕不敢妄断,但从前交手的几次看来,此人倒是非常聪颖,功夫也厉害,脾气说不上多好,至少绝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 一黑一白两道尊主的孩儿,相差倒是有点大了。 萧焕想了好一阵,终究说道:“基业易创不易守,少主还年轻,原本不必这么心急的。若是把自己身子弄坏了,一切都是一场空。” 话都没说完,沈望舒忽然凑近前来,认认真真地盯着萧焕上下打量,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少主……在看什么?” “萧秋山,你关心我啊?”沈望舒的眼睛长得极好,有些桃花的样子,不笑便已含情,又因岁数尚轻,面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睛也仍还圆溜溜的,显得格外澄澈。这般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焕,竟盯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你是正道的少侠么,怎么好意思关心我们下三滥的魔教妖人。”沈望舒半开玩笑似的说着,“不过没关系,话都说出口了,我记着呢。多谢了。” 萧焕终于缓过神来,艰难地道:“我……没有……” 沈望舒径自笑了笑,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过于自信,自信到自大,都没有多想,也未曾观察萧焕的神色,便接着道:“可如今我连个得力的助手都没有,就算想让自己轻减些也不成啊。萧少侠,你来帮我么?” 萧焕猛地垂了眸,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让沈望舒看见,良久之后,他才哑着声音道:“若少主不弃……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 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直到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覆上了额头,他才倏尔睁眼。 神智还未完全回笼,沈望舒便坐了起来。这只是个习惯而已,他倒是没觉得眼下坐在床边这个人会对他有任何不利。 大约……还是萧焕吧? 这家伙也真是烦人透了!他与韩青溪也算是品貌相当身份相当了,就这么结为夫妇也挺好的,那就乖乖地离他远些也罢了,怎么还总是做出这些事来? “萧……”张嘴就想骂,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竟是比那日才手上之后更严重。 “起这么急,头不晕么?快躺下。”那个人温声说着,又伸手扶着沈望舒躺回去。 哦,不是萧焕,那就好…… 等等,好什么好?毫无良心的家伙! 第63章 章十·水姻 “沈少侠经脉有伤,三日前又遭了重创。经脉气血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这不需要在下赘述吧?”秋暝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按说他一个翠湖居的长老,也管不到其他小辈头上去。可沈望舒就硬是从中砸么出一点几不可察的怨怪与痛心。 更诡异的是,沈望舒竟然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些的……心虚。 秋暝重新拧了一块凉布巾搁在沈望舒额头上,沈望舒竟被这温度激得打了个寒战,觉得有些冷。莫不是他如今这弱不禁风的身子,竟然还……发烧了? “沈少侠究竟有怎样的大事,非得偷偷跑出去一趟不可?”秋暝仍是那个语气。 这让沈望舒忽然有些心酸。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几乎就没人这样和他说过话,沈千锋不闻不问,苏闻又总是把关切之语说得太过明白,他都不习惯。倒是怀念从前倚霄宫有个做饭的大娘,敢当着所有人数落他,可一句快过一句的话语底下,藏着的都是细细密密的关切。 诚然秋暝是那个大娘远不能比的,可这个说话的语气,竟让他觉得有些相似,一定是疯了。 秋暝还瞧着他,沈望舒便挣扎着要坐起来,轻声道:“秋居士……丁姑娘大约……真的在涌波山庄。” 一只有力的大手又把他给按了回去,秋暝先是有些意外,而后又温声道:“是,我知道。涌波山庄里似有许多被囚禁的人。眼下无瑕正与绿萝女弟子在核实走失人口的数量,待大概定下,便可直上涌波山庄要人。” 沈望舒愣了。 他……知道吗?一早就知道?连谢璧和楚兰藉他们都知道? 也对,那天秋暝让他帮忙乔装,可不就是为了去打探消息么。 只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