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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虽然觉得稀奇,但毕竟陆芳朝这个做外公的都没有异议,他们这些街坊邻居也不好多说什么,反倒是歇了给谢涯做媒的心思。 “你别放在心上,也怪我,明知道他们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你,偏偏这会儿跑来找你,能安什么好心,还让他们见你。”杨茵的眼睛留流露出自责的情绪。 “杨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没事的,刚才谢谢你。”谢涯哪里不明白杨茵的想法。 虽然谢家老俩口这么多年没有来看过他,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现在他外公走了,他爸妈基本上已经被周围人默认死亡,那么他爷爷奶奶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杨茵作为长辈考虑得比较多,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当一辈子的仇人呢,说不定这次他们就是来找谢涯缓和关系的。 杨茵心疼地抱了抱他,“和杨姨客气什么,杨姨这些年可是拿你当亲儿子看待的,就是土豆也要排在你后面。” 虽然杨姨是故意说这话来安慰他的,但这些年孟家对他的确是视如己出,谢涯的心头骤然一片温暖,“嗯。” 杨茵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担着,有我和你孟叔呢,好好的知道吗?” “知道了杨姨。”谢涯露出一个笑容,眼眶泛热。 晚上需要守灵,孟叔和孟阳雨让谢涯回去睡觉,他们俩守一晚上,明天再让谢涯来守,不过谢涯还是拒绝了。 “小涯,你别犟,和孟叔客气什么,要不是陆叔,土豆早就没了。” “是啊,老谢,你别把我们当外人啊。”孟阳雨也跟着他爸劝道。 谢涯摆摆手,额前的碎发有些过长,遮挡住他琥珀色的眼睛,令人无法捉摸他的情绪,“不是的孟叔,我没有和你们客气,以后也没机会再见到外公了,就让我再陪他最后一段时间吧。” 他的话让孟家父子俩陷入一片沉默,孟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和土豆就先回去了,有事记得叫我们。” “好,谢谢孟叔。”谢涯将两人送到路口,在路灯下站了会儿,独自一人慢吞吞地走回去。 他像是一缕游魂,没有根儿,找不到家,漫无目的地晃荡着。 “霜寒露重,别感冒了。”一件外套披在谢涯的肩头,身上传来的温暖,将他拉回现实,侧过头正好对上季灵渠浓黑的双目。 他的嘴唇嗫嚅,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失去了可以交谈的内容,良久后,只吐出两个生硬的字眼,“谢谢。” “不客气。”季灵渠的声音明明就在耳畔,却有些缥缈,好似刚出口就被夜风吹散,寻不到踪迹。 他们之间再次回归到平静无波的状态,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这种钝刀子割rou似的缄默一直持续到半夜,谢涯睡在灵堂里的钢丝床上,另一张钢丝床睡着季灵渠。 夜深人静,一直没有睡意的季灵渠忽然听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是濒死的兽从喉咙底发出呜咽,听的人心口又闷又疼,难受极了。 这声音隐隐绰绰,并不大声,若是换做旁人在灵堂里听见这种声音,怕是要吓晕过去,但季灵渠在听见声音的瞬间,猛然坐起来,掀开被子快步走到谢涯床前。 他听得出是谢涯在哭。 谢涯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蒙着头,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白日里谢涯冷静自持,沉稳大方,除了一些黑心肝的会在暗地里指责他,自己外公死了都这么平静,肯定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旁人见了都要夸上一句年轻有为。 季灵渠的心脏疼得要命,好似被人攥在手里揪紧了,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开。 谢涯的整张脸因为在被子里捂久了,又红又湿,额前过长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透,黏在脸上,他的眼泪持续不断的流淌着,偶尔嘴里会发出一两声哽咽,汗水和泪水混杂混杂在一起,如同掉进了水里,满脸都是湿漉漉的。 季灵渠想要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可入手一片潮湿,他的泪那么多,那么汹涌,好似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完。 他那么伤心,却只能在夜里独自捂着被子哭泣。 季灵渠忽然生出一股愤怒的情绪,这个孩子为什么不来依靠自己?像从前那样,出事就会找自己求助。 他看着谢涯长大,从小到大谢涯好像没遇见过什么好事,还不会说话,父母就开始不和,之后是无尽的争吵,再然后是人间蒸发,每次学校让写“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一类作文,他都只能交白卷,事后还会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教育,他的同学,同龄的孩子,会指着他嘲笑他没有爸妈,他爸妈不要他了。 小孩子的恶意一点不比成年人少,甚至更加直白过分,谢涯长大后从未提过,但并不代表这些事他已经忘记。 所有心疼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季灵渠侧身躺上去,将谢涯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莫哭。” 他低头珍重的在谢涯额头上亲了一下,心念一动,郑重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让你遇见这种事。” 他比谢涯的寿命长,谢涯永远都不会见到自己比他先走的那一天,也不会再一次体会到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 这句承诺对季灵渠来说很简单,谢涯继承陆芳朝的位置,成为他的神侍,谢涯本就会一生和他绑在一起,但此时季灵渠朦朦胧胧的察觉到两者是不同的,他想给谢涯的那种陪伴不是普通的神侍与神明的关系,而是更加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