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其实总共就四个人,哦不,加上梁艺琳应该是五个。 苏老师话音刚落,只有梁艺琳第一个站了起来,也是跟在她的身后其余的四个人包括我,才以一种半推半就的架势艰难地从椅子上起身。 人是不是生来就会演戏,而且特别擅长表里不如一这一幕。心里面的惊喜明明已经跑得跟兔子一般快了,而表面的淡定却强装的跟乌龟一般沉稳缓慢。 “那你们快去吧。”苏老师对着站起来的人手朝着门外一指:“外面下雨,记得带伞。其他剩下的同学继续读书。”说完,她又缓缓坐回了椅子里。 我弯身快速地从桌肚了掏出了我的雨伞,刚直起身子就撞见张淼淼正盯着我看:“储悦,你可真开心!” 我看着他将头藏在书本后面,小声地同我讲。 我别过头没搭理她,拿着手上的伞,跟上其余四个人,快速地走出了教室。 “啊呀,好烦啊,下雨还要去彩排!”林元晃荡着手上的伞,低声抱怨者。 “是啊。”梁艺琳附和了一句,却听不出她话语里的情绪。 而我,什么也没有说。看破不说破。在这样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能逃掉一节无聊的读书课转而这么自由自在地走在去小剧场的路上。而且更重要的是,小剧场是装了空调的。 这一切,真的是值得抱怨的吗? 方才踏出教室门口的时候,我没有回头,也分明感受到了背后连绵不绝的成片艳羡。 不过,这一切显然都不重要了。当我走到走廊尽头的转弯口,一眼就看见了正从楼梯上不慌不忙踩着台阶下来的陈染之。 我几乎没有多想,便顿住了脚步,转而朝着陈染之的方向走去。 “陈染之。”我站在最后一级台阶的前面,抬头等他。 “陈染之,你认识的啊?”还没等陈染之开口,走在他身旁的一个男生倒是先开了口,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找我有事?”陈染之收住步子,停在倒数第二个台阶上,就这么俯视着我。想我平时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人,一时之间,竟然被他的这句话给噎住了。 “储悦?”那边的林元已经在叫我了:“你有什么事吗?我们要走了!” “哦,你们先走吧,我马上来!”我飞快别了下头敷衍了她一句,又立刻转过头来看陈染之:“放了学我们晚上一起回家吧!” 我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终于如愿以偿地说出了上次在音乐教室内陈染之没有给我机会说出的话。 “不行。” 还不等我好好回味我方才的英勇行为,陈染之的回答就已经如同一碰凉水居高临下地倒下,将我浇得彻底。 “为什么不行?”我一手抓在陈染之的袖子上,强硬着口气问他。 “我们家不顺路。” “储悦。”梁艺琳在我身后叫我,我再回头,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快走吧,其他人都已经先走了,让老师等急了就不好了。” “梁艺琳,你先走吧,我马上就来。”我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希望这次她能够听懂。 “那……陈染之,你是先走了,还是……再待在这里跟人聊会儿天啊?”陈染之身侧的那个男生笑着说,但是从他的语气里我敏锐地抓住了那一丝的不耐烦。 “你也先走吧,别待在这里了。”我将他丢给我的不耐烦成倍地还给了他。 “哈,陈染之,这你谁啊?脾气真不小?” “储悦,我们要走了。”陈染之说着走下台阶,绕过我,正准备要走。 而我,我眼睛一闭,心一横。 “啊!染染!”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整个楼道。同时也惊住了陈染之离去的脚步。 “染染!你别走!”我小跑到陈染之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储悦,你干什么!”陈染之故作的冷酷终于有了松动,他抽手用力地晃了晃,却无奈储悦就像是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肩上。 “染染!”我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努力逼出一点眼泪:“你放学后到底跟不跟我一起回家!” “……。” “你……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我就!”我转着两个眼珠子,脑海中飞快地回忆着女主角在这一刻的台词是什么。 “就死给我看?” 我惊讶地抬起眼,面前的陈染之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但是眼底却不似刚才那样冷,似乎泛起了一点类似兴致的东西。 哦,原来他喜欢这一套啊? 不早说。 我了然地对着他一笑松开抓着他的手,而后迅速踮起脚尖,转而双手捧在他的脸侧。 “然后,这个时候,男主角就要亲亲女主角了,就像这样。” 最后,他们就和好拉! 我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招! ☆、第 21 章 十岁和十二岁的差别之处可能在于后者对于‘亲吻’这样一个动作的含义,显然理解得要更为透彻和深入。 陈染之用力地挣脱我的手,往后倒退了一大步。而还未回过神的我,双手依旧是傻傻地悬在半空没有放下,我看着陈染之脸上显而易见的慌乱,有些不解。 怎么了?我记得我以前也不是没有亲过他的脸啊,也没见他有这么大反应。最多也就是一脸嫌弃地用餐巾纸擦擦我亲过的地方。 “陈染之?”我试图接走近他。 “储悦,你站住!”陈染之抬手一指我仓促地开口,像是给我下了个咒语似的,我果然就乖乖站着没有动了。 “怎么了吗!到底!”他此刻浑身散发出的抗拒感,莫名让我想到了小区里的流浪猫每次见到曹奶奶家的小京巴时毛竖了一身的戒备模样。 说实话,他这个样子,让我有点伤心。于是,我抬手擦了擦眼角那一滴莫须有的泪水。 “储悦,放了学我……我们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见面。”陈染之顿了顿,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平静。 “啊?” 我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般,从最低点一下加速冲上了云霄。 “嗯,那好吧。”等到我后知后觉地回味过他话中的意思来,才压抑着心中那股蹿起来的喜悦,矜持地点头。 你看,陈染之果然喜欢这一套!我得意洋洋地想。 “那你……现在可以先走了。”陈染之指了指前面,眼睛却始终不看我。 “不一起走吗?”我纳闷,难道不是去同一个地方吗。 “我还有事,你先走。”陈染之的语气是完全的不容拒绝。 “哦。”先走就走,反正我们晚上回家还能再见面。我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才不会对这点小事挂心。 * 储悦走远了后,陈染之才有些心惊的想到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偏身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高圣,对方脸上还残留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我擦,陈染之,刚刚那女生什么情况?她……她……亲了你?” 陈染之抿着嘴,难得的感受到了手足无措这种情绪:“她还小。”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解释。 她还小,还不明白亲吻的含义。陈染之内心小小叹了口气,好像过了三年,储悦还是一点儿都没有长大。她依旧天真,偶尔胆怯,却总在不经意之间能展现出自己一往无前的勇气。 在音乐教室的那一次,陈染之拒绝了储悦求和的请求。其实过去三年,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对于储悦的态度并不友善,甚至到了恶劣的地步。 储悦一直以为是那个晚上的事情,才导致了后来这所有的种种。其实怎么会。 陈染之一直都清楚,出了问题的那一方面,其实是他。 陈兰当夜对他的重重一推,让他猛然之间从储悦为他制造的一大片假象之中清醒过来。陈染之并不是看上去,或者是如储悦想的那般受人欢迎。 家庭的氛围,是成年人作为判断一个小孩是否好坏的一个重要标杆。‘有其父必有其子’,‘耳濡目染’等等一切他以前在一群长舌之人嘴中听过却不会放在心上的词,突然之间又死灰复燃在他的面前一个个活生生起来。 其实,储悦的爸爸mama一直都不喜欢他。 自卑这种复杂又敏感情绪突然之间在他的心头生了根,逐渐茁壮成长起来。陈染之不得不远离储悦。他搬出了荷花小区,却坚决没有听从常清为他办理转学的要求。储悦就像是他的太阳能充电器,只要远远看着,就也觉得温暖。但一定要看着才行。 可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上了学后的储悦,成为了大家的储悦。无论是欺负她的还是喜欢她的,都令他内心失衡。最令他难以接受的,也许是储悦也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冷战。 既害怕失去,又犹豫靠近。陈染之很长时间都十分挣扎于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中,他陷在这张自己编织而成的网中,越陷越深。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陈染之才明白,其实有什么关系。既然储悦还是储悦,那陈染之就应当还是那个陈染之。 有时候,陈染之真希望自己也能有储悦身上那种没心没肺的脾性。 “是三一班的吗?长得一般啊,跟他们班的那个梁艺琳差多了,还有她那个耳朵是怎么回事?长得跟猪耳朵似的。” 高圣一番不合时宜的评头论足,适时地拉回了陈染之跑偏的思绪。 那不是猪耳朵,是精灵的耳朵。陈染之忍住没有再同高圣废话:“走了,不然真晚了。” “哎,真的,你怎么认识的啊?“ ”关你什么事?”陈染之语气沉下去,不再同他废话,撑开手上的伞转身几步直接就没入了雨幕中。 “哎哎哎,我擦,陈染之,你别走啊!我没带伞!” 高圣大呼小叫地一路小跑着跟在陈染之的身后,也一头栽进了飘摇的风雨中。 ****** 我最终也没能跟陈染之一起回家。后来想起来,我们之间这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方式。 最后一节晚托是数学课。铃声刚过,我拿出数学书,安静不语地等待宋老师的到来。 但是我没有等来宋老师,我等来的是陈兰,以及她所带来的噩耗。 金云仙去世了。 丧事要回小镇上办。 我仰着头,听着身侧的陈兰嘴里说着什么‘落叶归根’之类的话,有些明白却又不太理解。跟着陈兰踏出校门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熟悉却又陌生的校园。漆黑的铁门在我的身后缓缓合上,正在上课时分的校园安静异常。安静到,我清晰地听见了我心中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时间的沙漏哐当一声被摔碎。连同我所剩无几的一切都要全部夺走。 陈兰牵着我的手,两人一路默默无言的走回家。几次三番我我忍不住抬头偷偷打量了走在我身侧的陈兰。从她紧绷的脸上,我看不出什么类似于伤心的表情,只有一份冰冷的严肃。 “储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