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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是生物钟说,该吃饭了。 对这个年纪来说,吃饭确实是一件大事。 君洋轻轻嗤了一声,中止了幼稚的对峙:“柜子的钥匙在抽屉里,抽屉的钥匙在门后。” 第4章 严明信将药房里的痕迹善后,估摸楼下的人已经走了——不然君洋呆在自己被搜身的地方立个碑纪念,发愿十年后来雪耻吗? 没想到刚拐了个弯,他就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正在不远处漫无目的地晃荡,一只脚踩在路沿上,多动症似的摇摇摆摆。 大部分学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训练服,路上还有其他人来往。严明信说不清究竟是自己抱着一线希望搜寻而看到的,还是君洋作为临时同伙,特地站在那等他,故意让他一眼看到的。 待他由远及近,君洋不晃悠了,问:“放好了?” 严明信:“嗯。” 他不收拾,难道还指望有田螺姑娘吗。 君洋脸上虽然还带着点“娃娃气”,但五官已经长得很是那么回事儿了,不过个儿再高挑也是个青少年的模样,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年轻”。 斜上方的路灯提前亮得多余,严明信抬头看他时一不留神,被晃了一下眼。 他忽然想起来,他们两人之间恐怕代沟都可以划出来好几条,他早已忘了自己处于这个年纪时整天在想什么。 君洋每次转脸都迎上他的目光,蹙眉问:“看我干嘛?” “你头发该剪了。”严明信看这毛孩浑身哪哪儿都欠收拾,感觉前路漫漫,满心惆怅,随后想起了正事,又问,“要是我没在,你就把药拿回去‘吃着玩’了?” 他很想知道答案,偏偏君洋一言不发。他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会不会?” 依旧无人回答。 他对这个人知之甚少,不知道他的沉默代表的到底是外厉内荏心虚的肯定,还是懒得搭理的否定。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餐厅走,路上有三三两两的男孩们并排勾肩搭背,嬉戏打闹,享受着无人约束的散漫时光。 严明信颇有感慨:“真好啊。” 君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费解:“哪里好了?” “吃饱喝足,无忧无虑。”严明信转眼看他,话里有话,“不过日子过得太好也不行。饭吃得太多,力气用不完,就容易滋生千奇百怪的念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想寻找刺激,想以身试法……” 君洋瞥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严明信不知从何下手,叹道:“你应该是很好的人。” “嗯?”君洋略有动容,“为什么?” “因为……”严明信语塞。 在他心里,君洋应当是集沉着、冷静、机敏、勇敢等等于一身的。精湛的技术和了得的身手都非一日之功,反推到现在这个年龄,他们应当正一往无前地蓬勃发展,可眼前这个旁逸斜出的臭小子作风散漫,相差甚远。 他每天洗漱完毕上床就入睡,实在无法想象,忍不住又问:“你平时都在干什么啊?你为什么会睡不着?” 培训中心享有财政补贴,餐厅为学员提供免费的食物。这几天休假,留下的人或是加班、或是不便回去,餐厅也十分体贴,供应好得不像话,随吃随拿。 过去严明信所在部队有严苛的体质要求,习惯了就餐时计算碳水化合物、脂肪和蛋白质的比例。他眼睁睁看着君洋取餐,粗略一算,这小子一餐热量下肚,血糖上头应该能把人直接放倒才对。 严明信愈发好奇,刨根问底:“你睡不着的程度严重到需要吃药了吗?你有没有试过早一点睡觉?” 很多人仗着年轻肆无忌惮,越到晚上眼珠子越亮,殊不知大家都是rou.体凡胎,熬夜成本终究要由其他器官代偿。 严明信语重心长道:“别熬夜。把要紧事忙完就可以歇着了,早点睡觉其实非常容易睡着。” 君洋仿佛嫌跟他说话是鸡同鸭讲,眼皮都不带抬一下,道:“你来陪我住吧。” 严明信:“……” 他猜君洋多半是随口堵他,但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严明信认真考虑了片刻:“不行,有查寝。” “……”君洋用筷尖在餐盘上重重一点。 严明信浑然不觉,暗自思忖:难道是他们宿舍有问题?可反观君洋,也不像是受人排挤欺凌的小可怜儿啊。 甚至对于还没从童年世界完全走出的大孩子们而言,在以貌取人的择友观念中,君洋正是受人欢迎的类型。 更何况,如果人在一个地方过得不太好,肯定早就千方百计地跑回家了。 严明信随即问:“别人走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君洋低着头,一声不响。 严明信鬼使神差地问:“你家是哪儿?父母在哪里?” 他知道他管得实在太宽了,但他还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其中包括他不便问出口的话:为什么擅自开火?是意气用事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一直不吭声的君洋忽然开了口:“你看我像缺觉吗?你根本不知道当人想用吃药来催眠的时候,吃下去的是什么。” 这话的弦外之音,俨然是将严明信和他的苦口婆心拒之门外。 “是什么?”严明信脸色沉了下来,“所以,如果我不在,你会吃。” 他重重地咬了那个“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