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那天林月见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刚开始还有点疑惑，后来好像就一下子想开了。庄严也没有太多纠结，觉得儿媳能想开就好，努力地去忽视心里不断泛起的酸意。

    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吃完饭之后和庄严抢着去洗碗。以前他们一吃完饭林月就要和庄严去洗碗，刚开始庄严体恤她身体刚好拦着不让她洗。但她总是嘟着小嘴拉着他的袖子朝他撒娇说，爹爹做饭，她洗碗。自己吃饭以后要活动活动，要不然要胖成小猪了。庄严觉得她一点都不胖，但是拗不过儿媳，只能让她去洗。他就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小儿媳突然变得笨手笨脚的，之前她也洗过碗。儿媳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儿子在世时洗碗等家务活一向是儿媳保持，他很少帮忙。

    但是自儿媳身体好起来后她就变得笨手笨脚，第一次洗碗就打了一只。每次做饭都能把灰蹭到自己脸上，像个脏兮兮的小猫。之后庄严就不让她在做这些家务活，但是每次她都要跑到他的跟前帮忙，虽然更多的时候只会越帮越忙，但是庄严心里还是很高兴。看到她做不好时皱起的眉毛，嘟起来的小嘴，很有喜感，也很可爱。

    他之前从来没有发现儿媳的脸上竟然有如此多的表情。看到团团骑大马时露出整齐的牙齿笑的一脸开心的。做饭时急得抓小脑袋时苦恼的，自己玩弄自己得不到满足时委屈的，还有昨晚……

    不行，不能再想了。都已经决定要忘记昨晚那件事。以后都不能再想了。

    如今儿媳没有再和他抢着洗碗，她正坐在凳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庄严一边洗碗一边悄悄地偷看她一眼。等他已经洗完了，儿媳还再那坐着，一动也不动。洗完碗后他今天本应该出去上山打猎去的，但是此刻他突然不想去了，他想看看儿媳到底要做什么。于是他又拿起了扫把扫起了地。他已经扫了两遍了，她依旧没有注意到他。这回庄严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最后他终于停下来看向林月。这回儿媳总能注意到他了吧！但是她依旧没反应。她正望着厨房外面开着的桃花，但是他知道她并没有看那株桃花，因为她的眼珠是不动的，他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回忆过去，又像是思念什么人，一会儿好像想到什么了微笑一下，一会儿又好像有点难过。无论儿媳在想什么，庄严都觉得有点难受，因为她想的肯定不是他。要不然也不会自己都在她跟前这么久了，她还没有注意到他。

    下一刻，林月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悲伤，她的眼睛里面竟然淌出一串热泪。庄严不知道用什么来怎么形容小儿媳现在的状态。她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竟然从身体里蔓延出一种强烈的悲伤，不，是一种绝望，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庄严只觉得这绝望来的太浓郁压得他感觉喘不过起来。

    “啊！”随着一声尖叫，儿媳的表情瞬间崩溃了。接着她的周围竟然弥漫着一股死亡之气。这是一个人想要放弃生命时才会发出来了。庄严之前见过一个得了肺痨将要死去的乞丐，在那个人的身上，他见过这种气息，这是一个将死之人认命之后发出的，没有任何的生机，放弃了任何治疗。只有静静地等待死亡。果然不久那个乞丐就去世了。

    庄严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儿媳昨天还好好地今天竟然有了这种想要放弃生命的想法。

    “不，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月娘月娘”庄严几乎是扑到林月的跟前，拿手紧紧抓住林月的两个肩膀就是一阵猛摇。

    “娇娇，你看看爹爹，是爹爹呀！你看一看爹爹。”用手捧起林月的脸来对着自己满怀神情地望着她。她多么希望儿媳能够给他一点反应，哪怕是生气，愤怒，哪怕是要打他，他要会高兴得跳起来。

    然而没有，她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此刻在她的眼中，自己都顶不上一坨臭狗屎，如果是狗屎的话她至少还会皱起眉头，远远躲开。但是现在她连一丝的反应都没有。两个大眼睛不再像以前一样明媚动人，庄严望过去只觉得犹如一摊死水。

    “不……不，娇娇，爹爹的娇娇，宝宝，爹爹错了，你看一下爹爹好不好。求你了，娇娇，就看一眼爹爹好不好，都是爹爹的错”庄严一把抱住林月，嘴里大声喊着，然后林月就是没有一点反应。她此刻正沉浸在无法回去的痛苦之中。

    “呵呵…………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哈哈哈……回不去了，”林月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先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接着嘴里一直念叨着回不去了四个字，最后竟然仰天大笑。

    庄严看着她只觉得从心里涌上一丝凉意。儿媳要回哪？回娘家吗？不，儿媳是他从小捡来的，这么多年了，他也曾试图打听儿媳的身世，但一无所获。但此刻为了安慰儿媳，他还是抱着她。温柔地安慰她说“能回去，爹爹带娇娇回去。”其实他也不知道回去哪。但是如今儿媳一个样子，他只能如此安慰她。

    “不……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哇……怎么会回不去？为什么回不去，呜呜……我要回去回去。”说着她竟嚎啕大哭。

    “哦……娇娇，能回的去，能回的去。爹爹带娇娇回去”

    “呜呜……真的可以回去吗？”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丝的希望

    “可以的，只要娇娇好好的，不久就能回去了”

    庄严把她抱得更紧了。能哭出来就好，能哭出来就好。她再也不是如同刚才那般死气沉沉的了。想到刚才庄严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最后林月哭累了，躺在庄严的怀里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