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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到褚楼仍然站在船头,只是并不回头。 “又生什么气?”秦凤池喃喃自语。 如此过去半炷香,终于看不见漕船了,他才转身回城。 这一次的相遇,就好像暗自呼应了多年前那次单方面的相识。可是对于秦凤池这样的人而言,他惯于在暗道上踽踽独行,阳关大道看起来很适合褚云开,却不适合他。 第20章 真是撮啃 两人这方各走各的,咱们不如先说褚楼这头。 其实不过隔了两三天,但正如诸位看官所感,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褚楼回到他那间小客舱,包袱还摆着,就连离开之前的铺盖都还乱在那里。他叹了口气,依旧坐在窗边,琢磨着还是给他爹写一封信去罢。 写这信也有讲究,肯定不能明着提陈大年这事儿,万一信遗失了或叫人截了,也是个麻烦。 他一边提笔字斟句酌,一边猜测那人的身份。 看来肯定不是九府衙门的人了,应该不会是赵义清吧? 褚楼不由停笔,神情凝重。 不可能啊,他明明听说九府统带人称“活无常”,就是说像谢必安一样高瘦肤白,是个书生模样!那人鬼鬼祟祟,蒙头遮脸的,一点也没有传闻中的威风! 褚楼越想越好奇,完全忘了不久前他还决定相忘于江湖,打算一下船就托人替他打听那人的身份。 漕船在离开天津府之后,过了两日到达沧州府,船上下去一批人,又上来一批人。褚楼出门吃东西,正看到两个武夫打扮的男子进了对面的房间。 他想想对面屋里曾住过的两个女孩儿,就觉得心里不大自在,径自往舱外走去,却没有留意那两人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这一日,白天里江面乌云低垂,但雨淅淅沥沥,下得并不痛快。于是到了晚上,天气更加闷热难耐,饶是褚楼并不算太娇气,也有些熬不住,到了半夜也没能睡着。 他坐到窗边,伸手出去探了探,然而还是没有下雨,不由叹气。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趁着夜色细细去瞧,就能看到外头影影绰绰的,分明有两个人正站在门外。 褚楼浓眉一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船是受了什么诅咒?一艘漕船,竟然还老有不长眼的老鼠?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门边,侧耳细听,只听到门外两人声音极轻地在说话。 一人问:“塌笼里几个芽儿?” 另一人答:“柳个。真是撮啃,还挂洒火。” 一人又问:“可有条子片子?” 另一人答:“踩过盘子,念短吧,挑熏子直淌便是!” 这一番对话让别人听定然是云里雾里,然而褚楼却听得明明白白。俱都是黑话。 别看他长在京城,标准官二代,但他师门是哪里?那是专门走四海五湖的镖局!要说民间哪一正行接触黑话多,可不就是镖局了。刚才那段对话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说这两人盯上他了,打算熏些迷药对付他。 还踩点,踩过点都没发现他有刀有剑的,实在上不了台面! 褚楼无声地冷笑,转身躺回床上,团了两个纸团直接塞住鼻子,还是闭气。他静静地看着舱门,果然木头的缝隙里伸进来一根细长的麦秸,随后就吹进来一股白烟。 他闭上眼睛,等了片刻,门便被撬了,慢慢朝里打开。两个黑影先在门口驻足,等迷药散发了,见躺在床上的人影半天不动,这才放松地走进来,还随手带上门。 两人都捂着帕子走到床边,盯着褚楼的脸啧啧有声。 “这盘儿真是撮啃,且卖去吃飘子钱的老合那里不少枸迷杵。” 褚楼听得嘴角直抽抽。 什么意思?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他长得美? 就在其中一人伸手想要去碰褚楼的领子时,褚楼猛地睁开眼,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便用力往下一扭。 “哎呀醒攒——!!芽儿可灵了,亮青子招呼吧!”这贼人哀嚎一声大声喊。 “我招你大爷!”褚楼把人往跟前一拽,一只手铁爪般扣住对方的脖子,左手一抖,长剑出鞘,利刃雪亮如电光一闪,便抵在了另外一贼人的喉结上。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褚楼冷笑连连:“叫你们招子放亮些,不然进来就是条子扫,片子咬!” 两人一听,这是个吃搁念的,攒儿亮!说白了,大家都是道上的,碰上硬茬了,合该倒霉! 褚楼将两人一捆,将他们浑身上下搜个遍,果真搜出来不少迷药,银子,荷包,甚至还有一条肚兜,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遭了殃。他气得牙痒痒,直接拖着人就去了船头,丢给常三。 常三吃了一惊:“这是?” 褚楼板着脸:“这两个毛贼,只怕是和水贼有勾当,专在来往船只上拐卖少男少女。” 常三吓得不轻,他这船可是官船!要是有官员家的亲眷在这船上遭了难,他们这些随船的小吏都要倒大霉! 他忙叫来船头船尾看守的兵卒,吩咐他们讲人押在最底层的货舱,令人看押,到了下一站便直接送去官衙。 “楼小哥,”他感激地冲褚楼行礼,“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褚楼摆摆手:“常三哥太客气,我这也是被贼摸到房里,顺手而已。”下次坚决不坐漕船了,安全感没体验到,糟心事倒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