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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渊不可!”花清澪忍着剧痛,嘶声道:“此人修为早已达大乘期,之所以滞留人间千余年,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且……先听他说说。” 可当初他以青鸾仙将身份去见花清澪时,这人丝毫没允他叙旧的机会,更不曾施舍他辰光,听他诉说衷肠。 谢灵欢内心如被毒蛇啮咬,嫉妒令他眼神一片寒漠。 “苦衷?不得已?”谢灵欢冷笑。“还是说,他区区一个凡人的千年,便抵得过孤为你苦候的万年孤寂?” 花清澪茫然地望着他,手指拧动,微带了些无措。“景渊?” 谢灵欢认真地凝视他血红双眸,似乎感到诧异。这人入了魔,又兼魂魄不全,在发作时居然还能记得取悦他? 唔,眸光半湿。 这人瞧起来也颇为楚楚的样子。 谢灵欢心中一动,手指轻轻拧住花清澪下巴,将他视线对准自己,认真地问他。“清儿,你想让他把窃取的那块仙人骨还你吗?” 花清澪面现挣扎,手指一阵阵痉挛,在谢灵欢冰凉如石的掌心内不断跳动。 他挣扎了多久,谢灵欢就等了他多久。至于白室山那对师徒?谢灵欢直接封了禁言术。法诀轻念,庚桑画与原胥几乎毫无反抗地就被时光定格了,依然维持着相互搀扶搂抱的姿势,就连急切辩解的唇都维持着张开的模样,只是发不出声响。 花清澪闭了闭眼,冷汗涔涔,但他到底还是点了头。“且让他先把来龙去脉说清,然后,再劳烦景渊替我护法。” 当年这人是自剔仙骨,如今他依然想凭借一己之力,将失散的骨头找回。 谢灵欢唇边勾着抹嘲讽的笑。这人不需要他,也不信他。他几乎找不出任何理由替这人辩解,除了……不被需要。 这种不被需要的挫败感,于谢灵欢而言,数十万年间他只尝到过两次。两次,都是因为花清澪。 “好。”谢灵欢讥讽地笑了。 谢灵欢卷起广袖,青苍色的雾霭裹住了白室山,整座山头就像是云蒸霞蔚般,又像是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同步入了一个梦。 在漫长而又不可觉察到变更的岁月里,谢灵欢、花清澪、庚桑画、原胥(云岚)同时入了青烟雾霭。 “现在,让他说。”谢灵欢解开庚桑画的禁言术,却独独保留了原胥欲言又止的姿势。 花清澪眼神飘向原胥。 “他能听见。”谢灵欢冷笑着,也看了眼原胥。 庚桑画张了张唇,额前湿发半遮住脸,有些黏。他艰难地试图弄明白眼前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但他也明白,对方压根不会与他解释,除非他说出对方满意的原委。 “三千余年前,”庚桑画缓缓地道:“下界进入神魔大战,天地无光,各界修仙者死伤无数,有许多宗门,都灭了门。史称十月朔。” “十月朔后,修无情道的最大宗门仙阁覆灭。此界山头一度被铲平,形成凹谷,坑深不见底。” “再然后,我的师尊炎道人来此,从地里头意外得到了一条浑厚灵脉。师尊凭借这条灵脉修成大乘,又广招弟子,众人协力,将此处重新修整为灵山,改名为白室山。但是当时十月朔刚尽,又遭遇原大隋国帝侯等一众极情道修者白日飞升。整个南瞻部洲暴雨连绵,护持白室山灵气罩受损……” 庚桑画顿住口,涩声道:“想必因为白室山师门所修的是无情道,因此再次受到冲击。在极情道众白日飞升时,南瞻部洲黎民普天同庆,独有我白室山……于白室山而言,那是一场灭顶之灾。师尊护法身死,身死后道消,不复存于世。众师伯师叔、师兄弟们,都死了。整个白室山,只余下我一人独活。” 庚桑画眼底渐渐起了雾气。 谢灵欢面色不变,只在察觉到花清澪扣于他掌间的手指再次痉挛时,紧紧地握住了他。 “我为什么能活?宗门都死光死绝了,为什么我能独活?”庚桑画忽然嘶哑着嗓子大笑起来,笑声凄厉沁血。“因为师尊告诉我,当日他在这处地底凹谷,不仅发现了灵脉,更意外地捡到了一块骨。那块骨与凡人骨骼不同。凡人须没有这样的一块骨头!那是仙人骨!得仙人骨,修为可直接升至大乘期,炼化入体更可享长生,不老不死,即便冲击飞升失败,亦可畅快遨游天地,做名散仙。” 谢灵欢冷笑。“那是花仙尊的骨!” “啊,原来你姓花吗?”庚桑画痴痴地将目光投到花清澪身上,勾了勾唇,哑声道:“原来那块刻印着上古篆字、遍布禁制符箓的白骨,是你的呵!” 花清澪撩起眼皮,又垂下,静静地道:“你们得到的那块骨,有禁制符箓?” “遍布禁制符箓。”庚桑画惨笑道:“师尊曾携骨遍寻天下,无人能识,无人能破解。于是直到山门倾颓那日,师尊避无可避,只得叫我过去,将那块骨……生生地嵌入我体内。” 谢灵欢挑了挑眉。“白室山那么多人,为何只挑了你?” “因为只有我最年幼。”庚桑画笑到嗓音破碎,眼底渐渐地沁出大把湿泪。“当年我只有七岁,骨骼尚未发育完全,又是罕见的天灵根。师尊以灵力将这块仙人骨打入我天灵盖,强行与我融为一体。但我控不住它!” 大颗大颗的泪涌出来,遮迷了庚桑画的眼。热泪沿着他尖尖的下颌滚落,掉入雪白衣襟,又逐渐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