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5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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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多久,便见载着人的快船已经是远离了商船,往南岸的应天城方向穿梭了过去。 …… 应天城里,秦淮河的曲声,终夜不歇。 东城寂静,西城荒芜,南城多黎庶,中城多权贵。 上元县县衙周遭,聚集着朝堂之上半数的权贵官员,宅院高门座座。 几袭黑影,在望不见的秦淮河曲声下,穿过街巷有光的地方,隐入巷道之中,惊起几只偷腥的狸猫乱叫一片。 少而,有宅院里发出了瓷器坠地的碎裂声。 一时间,好似是默契而至,那一座座的府邸宅院之中,传来了人们的争吵声。 只是嘈杂声很快便归于平静。 而在夜色下,却有更多的人难以入眠了。 …… 嗡! 翌日天色未亮。 悠长的晨钟声,在钟山上下,应天城内外回荡了起来。 当晨钟声响起的时候,应天城便也就从夜晚中复苏了过来。 今日江南无雨,随着天边微凉,晨光洒在地面上,照亮了无云的天空,似乎是在预示着今日大概会是个艳阳天。 百姓早起,开始忙碌着一日里的繁杂。 夜香车抢在人群出入密集的时刻前,满载着出了城。 又有城外的山泉水,经由水车牵引,从与夜香车不同的城门入了城。 西长安街上,昨日里还强请病休和自请其罪自禁在家的官员们,早早的就穿戴上全套的朝服,从城中各处汇聚于此,排着队默默无声的往长安右门而去。 守卫在长安右门下的禁军,顿感不妙。 有人上前阻拦走在了最前头的官员。 “诸位,今日未有朝会,太子于东宫召见朝臣,诸位这是要去哪?” 这话问的有些多。 进了西长安门,便就是往宫中去了。 然而,禁军们望着遍布在整个西长安街上身着朝服的官员们,却又不敢询问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大明律,凡官,可入皇城,奏请面圣。” 上前阻拦询问的禁军官兵,回头看向城门下的总旗官。 总旗官有些拿不定主意,点点头,交代身边的麾下几句,便折身抢先入了长安右门。 官员们见官兵不再阻拦,亦不多言,只是默默无声的往城门里走去。 过了长安右门,便直入承天门,往端门后的午门前走去。 等官员们到了午门前,便见一队皇城禁军已经组成整整五道人墙,挡在了午门下。 “宫廷禁地,非召不得入内。” 一名身着甲胄的将领,踏步上前,目光冷冽的望着黑压压一片涌过来的官员,大声呵斥了一声。 在人墙的后面,又有更多的锦衣卫官兵,从两侧鱼贯而出,沿着整个皇城甬道,自午门下往端门后排了过去。 “大明律,本朝官员,皆可奏请面圣。” “臣,今日奏请,面圣!” 一名青袍京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向阻拦在午门前的禁军将领,开口高呼。 “陛下今日无召,诸位请回吧。” 眼看着午门前,已经有身着大红袍的官员现身,奉命阻拦的禁军官兵吞咽了一口唾沫,克制语气的回了一句。 仅仅是看向前方一眼,便是一阵心颤。 这怕不是有半座朝堂的官员都已经到了,且后面还有更多的官员走到午门前。 将领喊了一嗓子,却是没人回话。 在官员和禁军们之前,留有一大截的空余,在场的官员们以品级而分,默默的跪在了地上。 这时候全然不像往日上朝的时候,还需要监察御史们的提醒,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怎么办?这些人恐怕是不会走的了?” 禁军将领看着走过来的锦衣卫千户,低声询问着。 到场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官,目光阴沉的望着午门前已经跪下的官员们,嗓子里低低的冷哼一声:“他们这是在逼迫陛下!” 说完之后,千户官目光大有深意的看了禁军将领一眼。 禁军将领却是立马转口道:“我等奉统领之命,值守午门,朝堂之事,皆由圣裁。” 锦衣卫想要直接拿人,禁军却不愿意配合。 千户官只能是哼哼了两声,转头看向眼前越来越多的大红袍。 “皇城重地,尔等再敢阻塞,惊扰圣上,以大明律论处,奉劝尔等速速散去。” 前排有相对年轻的大红袍,抬起头,目光轻蔑的看了一眼千户官。 不曾有过言语。 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 千户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左手手掌压在绣春刀刀柄上,默默的转动着。 他正要踏步上前,右臂却被拉住。 等千户官回过头,就见在此的禁军将领脸色平静的摇摇头:“现在抓他们,只会助他们扬名,甚至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说完之后,禁军将领松开了锦衣卫千户官,转过身走到了麾下禁军官兵面前。 “都抬起头挺起胸!” “此乃午门,皇城重地,莫要堕了陛下的威严!” 组成人墙的官兵们立马昂首挺胸。 “大明威武!” 整齐的军声,在皇城甬道里回荡着,直上云霄。 …… 官员们云集午门静跪的事情,在一瞬间就传遍了整座应天城,进了该知道的人耳中。 六部乱了。 五寺乱了。 三法司乱了。 整个应天城都乱了。 那些未曾到场的部堂大员们,全都慌了。 仅仅是半天的功夫,便不知道有多少座衙门,正堂上的桌案凌乱一片,桌椅板凳被愤怒的部堂大员们踹翻。 然后,这些人又无比无奈的,穿戴上官帽官服,领着人往午门赶。 “他们这是以静跪逼宫。” 午门城门楼东侧一角,低处望不见的地方,身着亲王衮服的朱樉,双手揣在袖子里,脸上带着些调侃的意味,伸头望向宫墙下静跪的官员们。 随后,他侧目看向身边,在一众锦衣卫和暗卫簇拥下,穿着件夹带露水曳撒的朱允熥,轻咦一声:“你回京倒是没告诉任何人啊,就这么静悄悄的回来了。” 说完,朱樉却又转过头,看向从文渊阁赶过来的解缙。 他目光转动,便哼哼了两下。 一早随朱允熥,混在入城百姓中进了城的朱尚炳,在一旁嘟囔道:“兵法有云,诡道也,要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啪。 刚刚嘟囔完的朱尚炳,便已经是咧着嘴龇着牙,双手紧紧的抱着脑袋,缩着脖子,目光不服气的望着自家老爹。 朱允熥望着从钟山往照下来的阳光,将自己的影子在城墙上拖的长长的,他轻声说道:“时间还早,这不过是开始罢了。” 朱樉冷声道:“他们这是故意给老爷子添堵上眼药,我看他们就是不想让孔家定罪。” 朱允熥转过头,看了眼老二叔。 “二叔你是这样认为的?” 朱樉瞳孔缩了缩,转过视线看向午门南边的端门:“你看,这些人全都来了。” 朱允熥笑了一下:“应天城很大,咱们家也不是小气的人家,他们既然想跪,那就让他们跪在这里吧。” 说完,朱允熥上前两步到了城墙跺后,双手按在城墙砖上,探目俯瞰午门前。 这不过只是一场百官静跪而已。 在洪武朝,可能罕见,但往后却只是稀疏平常的事情罢了。 官员无论是为了什么,都能跑到这里来静跪,以无声的态度抗议他们认为做错了的皇帝。 若是能得一顿廷杖,且还活下来,立马便能扬名立万,在官场士林声名鹊起。 若是没抗住也无妨,家中子孙也能得到一份丰厚的遗泽。 朱樉自然不会管这些官员会在这里跪多久。 他瞧着朱允熥情绪还算不差,便上前低声试探道:“既然都回来了,是不是该去老爷子那里请个安,再回一趟东宫?” 朱允熥转过身,迎面就是老二叔那满脸灿烂的笑容:“二叔,听说爷爷将京察的差事落在你肩上了,您可得抓紧了,今天这不就是证据,回头你一个个照着名单问责就是。” 朱樉脸上不由红了一下,见心思被挑破,也不管那些,开口道:“那你到底去不去请安啊。” 此刻,朱允熥已经是往城墙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