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神弄鬼(三)
光阴总是流逝得格外快,在人不经意间溜走。近来的天气越发热了,连午后阳光也一点都不客气。 阳光透过树枝之间的缝隙,直直地照在那个青衣少年的脸上,惹得酣睡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微皱了下眉,但仍是晕乎乎的,还是没醒过来。而是将身子又向树荫中移了移。 少年的身前一本本雪白的书,书页被风吹的炸火乍作响。而少年靠着树,依旧沉睡不醒。看来,这是一个偷懒睡觉的书童。 可也不得不说,这个少年长得一副好面相,沉睡时微微皱眉的样子,惹人心疼!安静睡着梦呓时,竟十分像个姑娘。 阳光,被一道阴影给遮住。 来人看着躺在树上睡着的少年,微微皱了皱眉,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却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喂!醒醒!笑面虎!” 他口气算不上好听,一下子打破了这美好的情景。 而少年并没有醒来,只是眉宇越发紧锁,暗自咬住唇,似有不适。 见少年没反应,他冷冷一啍,有些气不过,又鼓足了劲儿,使劲地喊叫,并且去推那少年,“喂!姓祝的!祝青衣!别睡了!” “该死!你真不识相!”叫了青衣半天,没叫醒他,反被青衣下意识推了一把。那人气得要命,甩袖便走,“啍!” 他没有发现的是青衣的额角溢出的一点一点的汗水,面色苍白,显然是极为不舒服。 “嘭!”像是下雨般。一盆水,挥挥洒洒的,泼在了少年的身上。 一阵凉意之下,树下的少年猛得一动。 “咳!”一盆水下去,睡得再熟的人也醒了,少年浑身湿淋淋,极为狼狈,好似一个落汤鸡。 水珠从少年的发丝中滑落,少年的面色发红,带着几分薄怒,冷冷地看向来人,“顺之兄,这是何意?未免太过!” “何意?叫醒你罢了!”马统抱着水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青衣,那眼神轻蔑又不屑。 “祝青衣,我真是高看你了!”马统随手把木桶丢在了一边,傲慢的开口,“你也不过如此!” “偷懒这种事都干得出,可见你也不怎么样!祝九公子的书童,也不过如此!” “我祝青衣如何,不是由你马统来判断,而是由我家公子来判断!”青衣冷声喝道,不甘示弱,“与你何干!!!” “那么,照你这样说,祝九公子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他用这般轻视的语气说出,叫一向敬爱自家公子的青衣如何忍受。 “你,马统你当真以为我是泥捏的菩萨么……”青衣猛地起身,手指着马统,她平生最厌的便是他人妄议她家小姐,怒火直冲上脑,下意识要动手,一拳还未过去,自个却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多日辛劳且睡眠不足,她再厉害,终是一个女子。不像马统是个男子,至今生龙活虎,且练过武功,并无大碍。如今被这凉水一泼,又怒火攻心她体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你……祝青衣!”马统正想和往常一般同她斗嘴。不料,今天一向动口不动手的青衣居然动手,心下大火,正欲还手。却见眼前这人竟是脸色苍白的晕了过去。 当下,不知怎么,心头一紧,什么火气也没了。 他赶忙凑过去,“喂,祝青衣,你又搞什么鬼?快给我醒醒,你……没事吧……” 可青衣的眼睛死死的闭着,面色苍白的在那边躺着,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我,我没想到你身子这么弱,我这就送你去医舍!”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手舞足蹈地去扶青衣,心中满是愧疚,自责。 “马统,你又欺负青衣!!!”一声惊呼,银心气势汹汹的闯到他身边,蛮横的从他手中夺走了青衣。 “四九快点,我们快点送青衣去医舍。”银心狠狠的瞪了马统一眼,风风火火地命令了四九。 两人一人扶一人背,急急便走远了。只余一个马统在原地。 马统一个人在那里,莫名的觉得有点不甘心。 青衣,祝青衣…… 一闭眼,他的脑海中就是这个名字,短短一个月,这个名字已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有些嫉妒银心! 他垂下眼睑,如果不是公子,大概他能和那个人交上朋友吧?可是,没有如果,公子的话,就是一切。若不是公子从雪地里把他捡起,世上早就没有马统这个人了。 ――傍晚 夕阳斜落,学子们也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一个个抱着书,缓缓从学堂中走出。 而学堂边的明秀亭中却不同往日冷清,几个身着学士服的学子,正端坐其间饮茶。 “九哥,头还晕不晕!”祝英台担忧地问起,小心地按着祝英怜的太阳xue,刻意放柔了力度。 “可以了。英台,我已经觉得好多了!”许是近来太辛苦,祝英怜近来老是头晕乏累。祝英台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常给祝英怜按摩。 “英连兄,近日来秦京生很奇怪!”方才,因为祝英连头晕休息,现下好了,刘亦东才耐不住急性子开口。 “他心虚,自然奇怪……”祝英怜淡淡瞟了刘亦东一眼,并未多言。 心虚?心虚什么? 除了一无所知的祝英台,刘亦东和赵德正互是意会的对视一眼。 祝英怜毫无预示地起身往宿舍走去,后面的三人也赶紧跟上。 “英连兄,是指……”赵德正的眸子暗光一闪,试探着回出口。 “嘘……”她妖艳的桃花眼轻眯,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却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可别打草惊蛇,这出戏唱不唱得出,可就看冬瓜你了!” “我?”见祝英台,赵德正瞬间看向了他,刘亦东自己也点不敢置信。 “枣子,你也一样!” “哦?”赵德正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感觉到要搞出什么大事来了。 “九哥,你们倒底在说什么?”好奇心害死猫,祝英台的好奇心实在是太大,看他们打哑谜,更是心痒得不得了,便直接开口问道。 “你不懂……” “你说了我就懂了!” “乖!别闹!” “九哥!!!我没闹!你就说么!” “我事后会告诉你!” “不!就现在!” “英台,好奇心害死猫!” “我不是猫!” 祝英怜实在对祝英台没办法,和她吵着吵着便走了这么一路,远远地便听见青衣的声音传来。 “银心,拜托。别和我家公子说!” “可你病了啊!” “没事,小病而已!”青衣见着银心担忧的神色,笑着道,“这点小事,还是别让公孑cao心了!” 银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取了兰姑娘给的补气的草药,准备去煎药。 “生病,便好好养着!你这样,我更cao心。”两名长相相似的少年郎立在了门前,身后还有两个少年,稍长者上前轻道。 “近几日,我疏忽了……对不起!” 见着自家公子一脸歉意的样子,青衣笑着摇了摇头,“公子,我没事。” “撑不下去,便早和我说!这几日,你就不用去……” “公子……”青衣笑了,公子你老是说我,自己却又何尝不是?您老是负重担而行,扛不住死扛。青衣知道劝不住。 所以青衣多干一点,您就可以少干一点啊! 已过去三日有余,马文才也没什么反应,看来是彻底放弃了……至于祝英连,看样子也没什么兴致找了吧! 秦京生惴惴不安的心有些放了下来,回头看看床铺,大概今晚他可以睡个好觉,不必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自己梦行之症再犯,因而彻夜无眠。 “秦京生!你快熄灯!这么亮堂!本公子睡不着!”室友刘亦东没好气的声音打断了秦京生的思绪。 “是!是!是!亦东兄,我这就熄灯!这就熄灯!”刘亦东的家世深厚,秦京生并不敢招惹,只得连连应声,像个仆人一般任劳任怨。 他起身去吹灭了蜡烛,便识相到一边上的长椅上睡。本只想眯一会儿,却是越睡越沉。 夜越发寂静了,浓雾笼罩的尼山,所有景色都变得朦胧模糊了起来。草木在雾里,若隐,若现,当真有些灵异之感。 “嘎吱!”一声十分轻微的响声,却因在这寂静的午夜,像是被放大了十倍般清晰,叫人害怕。 而那厢宿舍的门,不知何时敞开了…… “噔!”“噔!”“噔!” 轻微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不知何时,一道白影便飘飘然地立在了门口,以一种奇怪又僵硬的姿势走了出来。 阴冷的夜风夹带着几声飘忽不定的呢喃声从人耳边划过。 “阿雪……阿雪……” 随着这几声呢喃,白影飘一般走了出去。 一小缕月光不经意落在了白影,那人双目紧闭,细细看去只觉分外眼熟! 咦!这不正是秦京生么? 秦京生这一路走走停停,口中还不住的梦呓,“阿雪……对,对不起……我,我送花给你好不好?别啊!别哭啊……” 似是为了证明他说的不假,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反而轻车熟路地往小花园走,而当他走远了些,一道黑影浮现在了门槛口。 “公子我守了那么多天,这秦京生还真是能耗,不过这次总算被我给逮住了!”只见刘亦东骂骂咧咧从中走出,一副上火冒烟的模样。 不过他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很响,怕吵到秦京生,自己待会就没戏可唱了。 “李子!李子!你给我醒醒!” 刘亦东一把揪出了早便躲在草丛中的书童李子,可不想李子这憨货,这样竟然也能睡,没把他冻坏当真庆幸! 看见李子这样,他可谓是火冒三丈!下手越发不客气,使劲摇,“李子!快给我醒醒!公子我都没睡!你居然敢睡!快起来给我报信去!” “啊?”李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刘亦东,还一个劲儿的傻笑,没反应过来,就被没耐心的刘亦东狠狠的敲了下头。 “笑啥笑!快给我去报信去!”刘亦东狠狠瞪了李子眼,没好气道。 “啊!”李子喊一声痛,眼见公子又要抬手来敲,这下睡意全无,忙跑远了,“是!公子,我这便去报信,我这便去!” 刘亦东见李子跑远了,不由哼了几声,“算他跑得快,我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书童呢?真是有损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啊!” 他得意的自吹自捧,谁知,不过一会儿,他便找不到秦京生的影子了。 “坏了,秦京生人呢?都是李子的错,险些误了正事!” 当真是半斤对八两的主仆啊! ――通明亭 云雾缭绕,通明亭在午夜却仍然灯火重重,月光叠叠。 远远的,便见隐约见亭间有三个人影。 “祝英连!这局是我赢!”马文才轻撇眉,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得意满志得。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捻玩着一颗棋子,很是骄傲的模样,叫人不由为之一笑。 “马兄棋艺高超,英连自愧不如……”祝英怜用手撑着头,勉强笑道。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原本想叫青衣倒杯水,可又想起青衣太过劳累,她让她留在了宿舍,不用跟来,只好作罢。听到马文才说话,也只好这么有气无力的敷衍着。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白?”马文才皱了皱眉,并非出自关心,只是他向来看不惯人病恹恹的样子,“你的书童去哪了?” “青衣太累了,我叫她多休息!”祝英怜笑着回答道,感到一些意外。她觉得马文才这种人,不像是会关心人的人,“我没事,不过是吹多了夜风,有点晕。” “哦。”马文才应了一声,并未细问,他也不过随口问上一句。 他与祝英连关系并不密切,依他的性子,问上一句已经算好的了。 他感到有些乏味,毕竟到手的胜利并非真切,而是因对手生了毛病,“这棋不了。” 他向来肆意而为,随手将棋一丢,站到亭前观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