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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受教育的那十年是痛苦的,无止境的学习和超出身体负荷的体质训练,以至于后面几年进入军队后执行任务的艰险,还有来自各方势力的暗杀,无数次他以为自己就会那么死了,却都撑了过来。谭言和任萧与其说是他下属,不如说是战友。

    现实和过往种种给予了封无渊太多的枷锁,所谓的克制、稳重和冷漠将他伪装得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没有人能动摇他的意志。他习惯冷静地计算身边所有的事物并做出判断,谭言和任萧是战友,在他的世界观里是需要互相扶持的兄弟,哪怕他本人已经强大到不再需要他们的帮助。

    可是这些东西在碰上小落墨的时候该怎么办封无渊不知道。

    只有巴掌大的小黑猫,猝不及防闯进他的个人领地,娇气又脆弱,善良而聪明,超出他的所有认知。他不懂得该如何照顾这样的小家伙,驱赶又根本舍不得,只好划进领地范围圈/养起来,贪婪地想要独占,无法自拔。

    他压根就忘记了这样重要的存在如果和他制定的处世规则相冲突,又该如何取舍

    小落墨是那样聪明的小猫,对人的情绪反应何其敏感,他早就发现了封无渊没发现的事,那就是:他和男人给自己制定的规则完全冲突了,甚至是互不相容。

    封无渊对这个世界冷眼旁观,封家父子的所作所为磨灭了他仅剩的那点温情。

    小落墨说他是因为曾经军人的身份才会这样事事以道义为重,然而事实完全相反。道义那种东西在无数次背叛面前,早就无足轻重,谁能想到前一秒还并肩战斗的队友,下一秒就把刀刺进他腹部早年封家还未稳固的时候,继承人的身份带来的危险彻底毁了他对人心的信任。更别说面临险境的时候,封家无人对他伸出援手。

    兄弟和责任都被他计算成公式变成了做事的执行标准,封无渊根本不在意世界是如何看待他,更无所谓来自他人的反应。他的独/裁和控制欲把一切都当成了可以cao纵的东西,却忽略了那只黑猫根本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也不是用公式计算、用规则约束就可以完全占有的。

    他的猫和过往遇见的所有人都不同,可是他没有意识到。

    猫猫。封无渊僵硬地抬手捂着眼睛,以往执行任务握枪/杀/敌的时候都不会颤抖的手,此刻竟微微有些颤动。

    他眉头皱紧,俊美的脸上有一瞬间浮现了一抹痛苦的神色,却又很快归于平静,只剩下深沉和稳重。

    小落墨将他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也不说话,他伸手细白的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然而小猫只动了一下,就被封无渊按住了双肩动弹不得,对方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却又让他挣脱不得。

    小落墨蹙起眉,他挣了挣没甩开,眼里又有了泪光,开口的声音带着软绵绵的哭腔,你别欺负我,我不当你的猫了。

    猫猫。封无渊深吸口气,他弯下腰和少年对视,幽深的桃花眼里罕见地流露出了明明白白的心疼,手上握着少年消瘦的肩膀轻轻抚了抚,他沉默片刻,不顾小落墨的推拒,凑近贴着小猫柔软的唇亲吻。

    挣动间小猫脚下不稳,直接坐在了后面的床上,封无渊跟着压下/身,带着珍视和内疚,轻轻慢慢地贴着那被主人咬得发红的唇瓣吻了一会儿,然后侧头吻去小落墨脸上的泪珠。

    对不起。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响起,却多了平时没有的慎重和愧疚,封无渊凝视着小落墨蓝色的眼睛,微微退开一步,双手依旧放在少年的肩膀上,他没有任何犹豫,只一垂眸的瞬间就单膝跪了下去。

    他早就一无所有活得如同行尸走rou,靠着自己制定的规则才能把所谓理性、健康而成功的生活延续下去,倘若小落墨没有出现,他会就那么一辈子过下去,反正独/裁/者只需要掌控他该掌控的一切,其他无关紧要。

    如果独/裁、孤傲和控制欲会让他迷失自我看不清内心,把小猫和其他人完全划等号让猫猫受委屈,那就统统折断好了。

    只要你愿意听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男人低哑好听的声音响起,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每一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带着慎重和小心翼翼。

    猫猫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说多少都没关系。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猫,那些人跟你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们无关紧要,所以我无所谓怎么处理,但是我在按着自己习以为常的规则行事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猫猫的处境。

    封无渊抬手摸了摸小猫的后脑勺,带着安抚和温柔的意味。

    或者说,当时的我其实注意到了,可是我可笑地以为你就在我的领地范围之内,应该为了我的规则妥协,那是最荒唐的。

    猫猫值得最好的一切,我早该意识到你和其他人事物都不一样,我的行事准则或许凌驾于其他东西之上,却应该、也必须在你之下。

    对不起,让猫猫那么辛苦。

    小落墨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任由封无渊心疼地给他擦眼泪,就是不回应对方。见男人凑过来又要亲他,便伸手把人推远一点,委屈巴巴又气急败坏地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