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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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裴舜钦干笑着回答,只觉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尴尬了不少。 托乔璟的福,他昨夜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一夜仓惶,乔景一直没机会察看脚上的伤,她脱掉布袜,见左脚脚踝肿得厉害,当即暗叫不妙。她伸手轻触肿起的地方,稍稍一按就疼得遭不住。 伤成这样,肯定得找大夫来看一看了。 “裴舜钦。”乔景隔着屏风喊裴舜钦,想要他帮忙请个假。 裴舜钦洗着脸听到这一声,整个人登时一个激灵。他三下两下抹去脸上的水,不知所措地看向屏风,问道:“什么?” “我脚疼得很,没法走路,你帮我同宋师兄说一声,我今天不去学堂了。” “不能走路了吗?要不要紧?”裴舜钦不想乔景伤得这么严重,他着紧问着,下意识向她那边走近,刚迈出一步,又像醒悟了什么似的马上顿住了脚步。 “要不要去给你请个大夫?”他讪讪说完,想到乔璟可能是女子,立时懊悔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她要是女扮男装来书院读书,哪里还能请大夫?大夫一搭脉就什么都晓得了,她还怎么瞒下去? “要请的。” 出乎他意料,乔璟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裴舜钦心一怔,登时感到了茫然。 怎么?是他误会了?这小兄弟原来真的是小兄弟? “你帮我这个交给仆役,让他们按着上面写的去找大夫。” 乔景从屏风旁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裴舜钦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夹在她指间的纸条,特别注意没有碰到她的手。 不管了!管他是他还是她,反正在确定之前通通当姑娘对待,不要再勾肩搭背就完事了! 晨钟又响,裴舜钦匆匆出门,拿着乔景给他的纸条去找人请大夫,他走出寝舍,悄咪咪回头望一眼,确定乔景不会突然出现,便打开了纸条。 纸条上就简简单单写着六个字:云仁堂,陈高鹤。 青崖书院读书的学生基本非富即贵,是以大多数人在上山读书前,会提前在镇上寻好大夫,以备头疼脑热的时候延请医治。 裴舜钦看不出乔景这纸条有何蹊跷,只得重新将之折好,老老实实如她所言交给仆役。 “难不成真是我想错了?”他一路往堪书台走一边琢磨。 昨儿他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可能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退一万步,就算乔璟是女子,可青崖书院收人严格,没有大儒文士的荐书,根本不必肖想来这儿读书。 辛九山声名远播,哪一个大儒肯冒这么大的风险,欺瞒他将一个女子送进书院读书? 而且挂名山下的大夫,得先用官府文牒证明自己的身份,就算乔璟手眼通天,这她总不可能伪造吧? 裴舜钦昨儿一宿没睡已是头晕脑胀,这时候再想些有的没的脑袋便隐隐作痛。他没精打采地上完早课,不及吃午饭就赶回寝舍去看乔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要跨越大半个中国回家过年,所以不更新了嗷~ 星期五再见! ☆、第二十三章 寝舍的门半开,一个仆役候在门口,裴舜钦知道大夫在里面,便也规规矩矩地在外面等着。 过了不多久,陈大夫推门而出,神色如常。裴舜钦长舒一口气,同时莫名感到了一点失落。 陈大夫料想门外这个衣着富贵的公子是书院的学生,便客客气气拱手招呼道:“老朽见过公子。” 裴舜钦望一眼房里,忐忑问道:“乔兄……,乔兄的脚还好吗?” “公子不必担心,乔公子无甚大碍,不过每日涂抹些药油,等消肿后静养数日便好了。公子如无别的事儿吩咐,老朽便先行告辞了。” 裴舜钦见陈大夫说话时始终沉稳从容,不见丝毫异常,便放下心来,打消了之前的猜想。 仆役带着陈大夫离去,裴舜钦进到房中,乔景推起屏风,扶着床沿一跳一跳地往桌边走,朝他笑道:“你这么急匆匆地赶回来,是怕我脚折了讹上你吗?” “你小心点,别又摔了!”裴舜钦赶紧走过去扶住乔景。 他匆匆赶来,倒不是怕乔景脚折了讹上他,而是怕这儿出了什么事儿她会应付不来。不过大夫一口一个乔公子,他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乔景打开桌上放着的食盒,诱人的饭香味儿从房里弥漫开去,裴舜钦的肚子颇应景的发出了声响亮的鸣声。 “你还没吃饭呀?”乔景颇是惊讶。 裴舜钦干干咳嗽一声,挡住肚子死鸭子嘴硬道:“我急着回来拿东西,现在拿了东西,我就要去吃饭了。” 他从自己床头随手拿过一册书,即便往门外走去,乔景轻笑出声,唤住了他。 “你拖到这么晚,食堂早没吃的了,你要不就将就将就,和我凑合吃一顿?” 裴舜钦回来拿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回来拿书。急着回来照看她直说便是了,偏要扯些有的没的。 乔景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揶揄的语气藏也藏不住。裴舜钦虽然饿得很,但也不是很甘心被乔景这样拿捏。 “不必了。” 总有一种人,嘴巴动得比脑子快,手动得比嘴快。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担心,嘴巴里说的却是一句比一句不在意。 “那我请你和我一起吃饭,好不好?” 乔景颇给面子撑着站起身,要走到门口将裴舜钦拉回来,裴舜钦皱紧眉头,一步跨到桌边摁着乔景的肩膀将她摁了回去。 “大夫说要静养,你转头就忘了?” “那你陪我吃饭,我也不习惯一个人吃饭。” 乔景狡黠一笑,熟练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裴舜钦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得坐下来陪她吃饭。 中午有一个时辰可以休息,裴舜钦吃完饭后困倦地钻进被窝补觉,午课的钟声敲了两道,他仍是捂着被子醒不过来,乔景叫他好几次,见他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有些发急。 她腿脚不便,不好走动,便抄起手边的一册书向裴舜钦砸去,不想一时失了准头,将书扔在了裴舜钦床头的方几上。 方几上七扭八歪摞着的书哗啦一下倾倒,劈头盖脸地砸向了裴舜钦。 裴舜钦骤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惊坐起来,犹有几分迷糊。他扒拉开一头一脸的书,待反应过来这是乔景的大作,火气蹭得一下冒到了三丈高。 “乔璟!” 裴舜钦摁着被书脊砸得一跳一跳的额角,大声向乔景兴师问罪,乔景无言以对,只是小声为自己辩解道:“你再不醒,就要迟到了。” 午课的第三声钟声适时敲响,她如同得了救星,忙催促裴舜钦道:“你还不快走,是嫌宋师兄抓不住你的把柄吗?” 行!看你脚伤的分上放你一马! 裴舜钦强忍下这口气,一边火急火燎地穿衣服一边交待乔景道:“你帮我把这堆书收拾收拾!”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乔景忙不迭地答应。 裴舜钦一溜烟跑了,乔景慢慢挪到他床边,开始收拾掉了一地的书。她捡起本倒趴在地上的书,今天一直飘着的心情瞬间坠到了谷底。 她晃眼看到了里面画的女子像。 虽然知道不该,她还是克制不住地翻开了画册,出乎她意料,这画册里除了阮凝笙,还画有别的女子。 裴舜钦画的大多是春睡、赏月、抚琴、对镜这种仕女图,乔景翻过几页瞧见一张新的脸,再翻过几页又见一张新的脸,待得整册画册翻完,粗略数去竟发现册子里画有十几个不同的女子。 裴舜钦显然很喜欢一个肩上纹有梅花的女孩子,别人都只画了三五页,唯独她一人,裴舜钦画了有十来页。 册子里最过火的一张,那女子青丝垂落,披在身上的轻纱垂到腰际,露出了一大块洁白纤瘦的背。她侧脸低眸,肩上的梅花蜿蜒盛放,与她发上插着的梅花簪相得益彰。 乔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裴舜钦平日画的都是这些东西,她白着脸合上画册,方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裴舜钦。 若不是有床笫之欢,哪个女子会容许被画下如此香艳的场景? 她竟然忘了,裴舜钦现在和她在一起老老实实地读书,可他曾经是宣城恶名昭彰的纨绔! 人说他流连勾栏,说他千金买笑,她却从未仔细想过他在勾栏院里做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画册上那些女子或清冷、或妩媚、或娇俏的情态一页页从乔景脑海翻过,让她稍稍一想到裴舜钦的脸,就觉得恶心极了。 那么多女子,那么多个放浪的晚上! 乔景怔然拿着手里的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走。 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儿了,她一刻也不想再看见裴舜钦。 恰在这时,寝舍的门被人砰地一声推了开。 乔景不提防这时候会有人来,她被这声响惊得一颤,心乱如麻地抬起头,便看到裴舜钦一脸焦急地跑进了房中。 “你怎么拿着这个!” 裴舜钦看到她手里拿着画册,脸色一变,马上冲过来劈手夺过她手里拿的册子,塞进了前襟。 ☆、第二十四章 乔景被裴舜钦粗莽的动作挣得手一痛,她幽幽看向裴舜钦,颤声道:“你做的出来,还怕人看吗?” “我做什么了?!” 裴舜钦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好像是在反过来责怪她大惊小怪。 乔景讥诮一笑,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真是傻,她竟然因为那几次的偶然,就将裴舜钦妥帖收藏在了心里。她把他当成无聊漫长生活里的花火,就以为裴舜钦其人真的是粲然绚丽的花火了。 可其实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混蛋罢了! 裴舜钦不是如她所想,是一块有瑕疵的美玉,而是他本来就只是块粗劣不堪的石头。 裴舜钦没工夫和乔景掰扯这些,他一边急急收拾被褥,一边吩咐乔景道:“别说这些了,宋衍要来了,你快找找你的腰牌在不在。” 乔景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腰牌在不在?她冷眼看着裴舜钦动作,满心满眼都是嫌恶。 裴舜钦回过头,见乔景始终站着不动作,不由急得推了她一把。 “你站着干嘛,快去找啊!宋衍平白无故要查腰牌,说不定就是因为昨晚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