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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头看去,一个修长但过于消瘦的人影立在他面前,浓眉大眼,和三年前在江边路灯下有九分相似,又多了些成熟。

    陶慕嘉听见这个人说:你宁可当野人都不愿意见我啊。

    这个人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眉毛却始终没能舒展开,他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里面倒映着陶慕嘉略显狼狈的身影。

    陶慕嘉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本该很高兴的,但是现在他又有点不敢面对远扬,大概是类似于近乡情怯这样的感情,他低着头,抱着果子的手臂万分僵硬,他想说话,可是好像有东西哽在喉咙里让他发不出声音。

    远扬走近了,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他的头发又脏又乱,身上的衣服也沾着泥巴,气味一定不好闻,他想让远扬起来,张口却发出了类似呜咽的声响。

    他不想哭的,这本该是令人高兴的重聚,可惜三年来的委屈不允许他不流泪。

    三年,仿佛是一辈子。

    他松开手,那些野果砸在脏乱的草丛里,他回抱过去,那具躯体是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安心。

    远扬的声音颤抖着,终于能够说出这句话:老师,欢迎回家。

    终究是,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目前希望值 50,没动。

    远扬是租了牛车过来的,山路不好走,通不了轿车。

    陶慕嘉就和远扬两个人坐在牛身后的板车上,看着陶慕嘉呆了三年的村子在视线里越变越小。

    两边茂密的丛林和连绵的山川缓缓向后退去,远扬与陶慕嘉十指紧扣,一路无言。

    牛车赶了将近一天的路,他们到达了最近的一个镇上,远扬带了个当地的翻译,到让他们对这个地方有些了解。

    等到了住处,远扬让陶慕嘉先去洗澡,自己就在外面整理床铺。

    陶慕嘉出来的时候远扬放了些东西在桌上,他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剪刀,剃刀,和脱毛膏什么的。

    陶慕嘉忍不住悲愤起来:他竟然嫌弃我的腿毛!

    1551:不然你想荆轲刺秦王

    陶慕嘉:啥意思

    1551:两条毛腿肩上扛啊。

    陶慕嘉:太过黄暴举报了。

    远扬见他出来,怕他着凉给他披上了毯子,然后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陶慕嘉低着头想,几年以前还是他在照顾黑黑瘦瘦的远扬,现在已经轮到远扬来照顾他了。

    远扬帮他擦干了头发,拿着剪刀给他修剪了过长的杂乱的发梢,整个人顿时显得清爽干净起来。

    远扬剪完头发把剪刀放到一边,陶慕嘉眼睛转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预判他下一步动作,身体顿时一悬空,被远扬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放到了床上。

    他斜靠在床头,腿还吊在床外面,远扬把被子盖在他肚子上,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到床边抬起他的腿。

    陶慕嘉的脸顿时火烧了似的,腿筋一抽就像把腿收回来,然而远扬抓着他的脚踝并没有放松,还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叫他别动,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简直羞耻,陶慕嘉觉得自己已经无颜面对人民,干脆把脸用枕头埋起来。

    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左右,远扬总算把他的腿毛弄干净了,只是陶慕嘉现在简直心如死灰,仿佛一只被拔了毛的猴子。

    远扬弄完这些把东西收拾好,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陶慕嘉侧着身子对着墙,僵硬着一动不动。

    远扬也翻过身来,把他圈在怀里。

    老师,你从见到我开始,都没说话。

    陶慕嘉眨眨眼,发现好像是这样。他在这里三年,由于语言不通,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有话也只会在心里对1551说。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陶慕嘉尝试了一句,发现听起来很有些沙哑。

    晓白。

    陶慕嘉浑身一震,没想到远扬会这样叫他,干嘛突然这样叫

    三年了,我二十岁了,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了吗

    陶慕嘉一下子卡壳了,这可真是史诗级大难题。

    我他发现自己给不出答案,若说完全没好感是不可能的,但是若说好感到了忽略掉师生关系的地步,也全然不至。

    远扬似乎也并没觉得很失望,额头靠着陶慕嘉的背,嘴上轻声说着:没关系,我还可以等,这样的三年我都等过来了,再等三年又何妨。

    陶慕嘉沉默着,难以接话。

    远扬又说:晓白,你这三年有没有想过我

    嗯。

    想啊,日思夜想,朝思暮想,怕你一蹶不振,怕你穷困潦倒,想你的时候比想我自己的时候要多得多,我在千万里之外听着你的消息,知道你过得好与不好,却还是忍不住担心,想见面,又无能为力。

    陶慕嘉这些话也就在心里说说,要是真说出来又太过矫情。

    远扬无声地弯着嘴角,再开口,声音轻的像讲故事一样:我也很想你,这几年我写了好多封信,可是不知道往哪寄,我总觉得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我就把它们留着,等你回来了,读给你听。

    好。

    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好,我能感受到,好像你一难受,我的心就开始疼,有时候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有一次我梦见你要走了,我就拽着你的袖子让你不要走,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