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开机半个月，周霁寒都时常觉得自己有时候迟迟不能从人物中抽身出来。

    演技越好的演员越容易陷入角色之中，所以很多人拍完一部电影以后，就会休息很久来调整状态。

    严易笑了两声，忽然唤道：“小周啊。”

    “嗯。”

    “你跟温暖搭戏，有没有会觉得这个小丫头不是那么简单的感觉？”

    “什么？”

    严易回了一下头，他们俩的脚步就这么停了一下，严易看着温暖的方向，他说：“你知道吗，有的角色，如果你自己没有类似的经历，是很难有那么强的代入感的。”

    “就像你，戈玚这个角色跟你还是有些相似的，比如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爷爷就是很严厉的军人…”

    “温暖这个姑娘，看起来简单，古灵精怪的，性格开朗，又贴心，是全剧组的小太阳。”

    严易说着，转头回来低声叹了口气：“可我有时候觉得她不是那么简单。”

    “或许，她这个人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周霁寒的步子再次一顿，他看着前路，脑海里忽然闪过刚才拍戏的时候，温暖用那种死寂、空洞的眼神看着他，说出那一句台词。

    他想到这里，脚步完全停住，转头。

    周霁寒转身看过去的时候，温暖也刚好抬头，两个人的眼神在这潮湿的空气中相遇。

    或许是入戏太深，他也没有及时抽身出来。

    那么一瞬间，周霁寒竟然觉得那句话是温暖对自己说的，他隐约感到从胸腔泛起一股了轻微的酸意。

    那句话似乎不是薄绮对戈玚说的。

    而是温暖用几近绝望窒息的状态对在他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

    第13章

    回去的路上。

    原本是一路沉默，温暖闭着眼养神，前后的人都在跟坐在自己旁边的人聊天，只有温暖和周霁寒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过了这么久，两个人的关系倒也不差，但也仅限于普通的同事关系。

    温暖跟周霁寒的性格好像不是那么相融，两个人总是没什么话说，她以前追周霁寒的时候没在意过这些，只顾着自己付出，只顾着自己对他热情。

    其实回头看看。

    那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演独角戏而已。

    快到酒店的时候，周霁寒忽然问了她一句：“腿伤好点了吗？”

    温暖被这突然的关心搞得有些懵。

    她和周霁寒熟悉到了，他要这样来关心自己的地步吗？

    她稍微愣了一小会儿，随后礼貌地笑笑：“没什么了。”

    “只是不小心擦伤了，已经用过药了，谢谢你呀。”温暖的尾音微微上扬着，带着几分俏皮的可爱音调。

    “嗯。”周霁寒也没多说，“注意安全。”

    “会的。”

    结束对话。

    下车以后，周霁寒忽然想起自己有东西忘了带，他又折回去拿，再一次下车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前面在嬉笑打闹，其中温暖的声音最为明显。

    她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开怀大笑，差点捧着肚子蹲在一边，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走路摇摇晃晃的。

    这么久以来，周霁寒第一次见温暖这么开心的样子，其实掐指一算，他们也算是“认识”一年多了，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暖。

    这样肆意、放松地展开笑容的温暖。

    她在自己面前，不是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带着委屈，就是不知道去哪里打了气以后在他旁边来闹腾，甚至偶尔还会有不开心的赌气。

    周霁寒的前方不远处，温暖因为笑得直不起腰，她笨拙地往前走，有一股天然的可爱傻气。

    云城五月的阳光的刺眼，一瞬间，十分晃眼，视线里一道光照过来。

    在云城雨林这部分的拍摄时间很长，虽然戏份不多，但每一个部分的拍摄都很有难度，所以每天都只能完成一部分。

    短短半小时的电影内容，他们拍摄了一个多月。

    拍完这部分戏，剧组的一行人多多少少都“负伤”，于是索性给大家放了几天假，顺便休息一下调整状态。

    温暖拍完这部分也是累得不行，女生的体力本来天生会差一点，温暖又是每一个场景都要亲自上，再危险的情况都不曾用过替身，到最后云城地戏份收工时。

    她回家没日没夜地倒头大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房间里没开灯，什么声音都没有，温暖缓了好久神才拿手机去看时间。

    凌晨三点半。

    点开微信很多没有回复信息，熟悉的朋友都知道她可能是太累了，发现温暖人消失以后就猜到了她应该是在家里睡得昏天黑地的。

    只有萧楷瑞给她发了很多信息。

    【暖暖？你还好吗？】

    【我很担心，你看到消息了回了一下。】

    【你已经消失很长时间了，打你电话也没人接。】

    ……

    温暖揉了下眼睛，回复：【啊，我没事，只是在家里睡觉。】

    【拍戏太累了，谢谢师兄。】

    她回完信息，也觉得再也没有困意，起床洗了个澡以后去书房看书，伸手拿书的时候，旁边斑驳破旧的一本书让她的目光停了停。

    那是一本心理学的书。

    因为反复看了太多次，所以已经翻烂了，书本侧边的装订线都已经有些脱落，温暖的手顿了顿，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太破旧了。

    随意她伸手拿下来的时候，有些书本页就这样掉了下来，温暖弯腰，蹲下来捡。

    她看到了写在上面的批注，字体有些歪歪扭扭的，那时候大概觉得自己的字还挺好看的，现在这么一看。

    挺难看的。

    人就是这样，总是在不断成长中批判过去的自己。

    有些曾经做得不好的事情，有些曾经的错误，到了后来想起来都觉得抓耳挠腮。

    她的指尖捻起那张写满了批注的纸，心跳忽然重了一下，连呼吸都收紧了几分，温暖低头看着，文字会引起一段回忆，把她带回过去。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离开我呢，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如果我对他们很好的话，应该没有人会再离开我吧。

    ——温暖加油呀，你要努力，让大家喜欢你！

    ——好好学习怎么对别人好，这样以后大家都会喜欢你啦。

    温暖看着那些，感觉到了一阵一直从脚趾传到头顶的那阵麻意。

    她神色淡淡地把那一页纸卡了回去，即便不看上面的书页号，她似乎都记得那一页应该放在哪里。

    因为看过太多遍了，太熟悉了，熟悉到她都背得滚瓜烂熟，熟悉到了随便一页都知道是在哪里的地步。

    温暖自嘲地笑笑。

    或许这就是青春期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人心之时，最后的努力和倔强吧。

    现在她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温暖把书本翻到最后一页，硬纸壳的包装，黑色的笔迹深深地陷入，字体比前面的还要歪斜。

    甚至还有些狰狞。

    上面写了一句：为什么你什么都要抢。

    回忆里的故事，和那些压迫感全部如山洪倾泻而来，温暖的眼眸微微颤了一下，最后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又回到浴室。

    她在浴缸里放了满满一缸冷水，人全部泡在那刺骨的冷水里。

    五月，南城的天气并没有到很热的地步，泡在冷水里，光滑的肌肤上出现层层的鸡皮疙瘩，但温暖似乎没有觉得冷，长发散开在水里，像是海藻飘逸。

    很久之后，终于，天开始蒙蒙亮了。

    她从浴室里出来，把头发吹干，坐在梳妆台前化了个精致的妆，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戴好项链和耳环，最后甚至还用了香水。

    梳妆打扮以后，像是要去参加红毯。

    温暖折腾好以后，拿出手机给曲佳打了个电话。

    “曲佳姐，你能帮我查一下林安怡最近在跟哪些活动接触吗？嗯，就是她的一些工作和行程安排。”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温暖其实还算是挺佛系的，她从来都不会跟曲佳提这样的要求。

    “我想抢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

    在回想起林安怡曾经从自己手边抢走的东西以后，温暖忽然决定，她一定要加倍奉还。

    萧楷瑞醒来看到温暖的消息就给她打了电话。

    温暖一直没说话，就安静地听着萧楷瑞“数落”自己，他说什么事情都一定要报个平安，说了好一阵子才罢休。

    “好了，下次记得啊。”萧楷瑞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担心了很久。

    “知道啦，下次一定要给师兄先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