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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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都在担忧,怕你同我因少年时太过熟悉,就再也不愿意跟我像夫妻那样亲近。你现在,是像我一样……在高兴吗?” 年少诸事,悉数浮现于这方天地。 有相聚也有分离,有喜悦也有悲戚。我是的高兴的吧,虽然阴差阳错,经历诸多折磨。但好是自幼相熟的你,成了我结发的夫婿。 不然,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骤然闯入的痛苦,与蓬勃生长的不适;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浮沉不止的床帐,这冷热轮替的空气。 在彼此交错呼吸里,受陌生的触感刺激,也有想推开你的瞬息。 却总在下一秒,不由自主地想到你曾给予我的照拂,于是劫后余生般喟叹,还好这个人是阿照。 是小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泥水,把绣鞋带回去刷干净了再送还到我手里的阿照; 是一块跌落草坡,手臂护着我的脑袋,哪怕自己被杂草割得满手是伤,也不让草茬在我脸颊划过哪怕轻微一道的阿照; 是玩得太累,我耍赖不想走了,从来不拿捏太子的身份,总是很爽快地弯腰,背起我边跑边笑的阿照; 是知道我犯过的一切错误,怕乔正堂骂我,就会替我撑腰,我不愿意去讲的话,也总是替我去讲的阿照; 也是在姜域和邱蝉定下婚事那天,左手握着我的手腕,右手提着长剑,把整个酒席搅乱,还破口大骂,最后被朝廷大臣以德行恶劣之由联名上奏废黜太子,却从未低头认错的阿照。 所以是真的庆幸着。 也真的思考过。 这辈子同你好生相处,虽然无法成为那样恩爱的夫妻,没有办法对你产生那么强烈的男/女欢喜,但是也愿意,为你做些什么,帮你分担一些,或者不给你添麻烦,不让你生气也行啊。 以回报,少年岁月,你给过我无穷无尽的好。 “阿厌,阿厌……” 第23章 礼物(二更) 急切又沉闷的声音,带着濡湿的柔软,浸润我眉心,也温暖我耳廓。莹润又微烫的指腹,轻抚过我鬓发,也摩挲过我眉睫。 在他手掌之下,顺着他的力道被动地翻过身来,伏卧床榻的时候,唇齿溢出的声音让我自己都脸红了,他却全然不在意,一遍一遍以吻描摹后/腰处那颗我自己看不到的痣,还用低哑得不像话的嗓音,夸着漂亮呢。 我抓紧了软枕,轻声求他:“别……阿照……有点痒。” 他却犯起浑来,在我耳后故意问,“哪儿?”手也一刻不闲着,四处招惹,“这儿,还是这儿?” 我真是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便又肆无忌惮地抚上那颗痣,低声笑着:“多年后再看到它,依然觉得很漂亮。总想亲一下,却怕你再也不理我。今日竟然真的可以了。” 他怎么一直夸,一直夸。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有些生气:“只有痣漂亮,我不漂亮吗?” “怎么还吃醋了?平素里我能看到你的脸,但我却看不到它。” “但平时你也没有夸我的脸呐……” “在心里夸了千百遍,却在见面的时候,总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这般说着,竟又闯进来,我脊背骤僵,正想骂他几句,可又听闻他软得像是糯米糕的语气,还甜甜的,“阿厌,你每一处都漂亮,今夜尤甚。漂亮到,让我觉得自己此刻在犯错。” “唔。” 他在我后颈落下一个吻,拖着悠悠的腔调,带着绵绵的喘息:“可怎么办,又很希望自己犯错,至少目睹过你的漂亮呢。” “不是犯错,”我赶在某个停顿的间隙呼出一口气,纠正他,“我可是你的皇后,你的夫人。” 他略施动作,声音微哽:“嗯,我的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他这句“我的夫人”,我就忍不住泪目。捂住眼睛趴在枕上,把藏了很久的话说给他听:“没有别人。只有你。” 他倏然停住。 我轻声抽噎:“像你说的,在心里念了千百遍,却在见面的时候,总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阿厌……” “所以,别那么说我了,行吗?哪怕心里这么觉得,但不要说出来让我听到也好。” 有微热的水泽滴落我脖颈,他低头吻去,手指从我耳后探入我散落的发丝间,一缕一缕往下抚着,像在给我顺毛:“是我不对,”他缓缓退离,帮我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道,“别哭,没有皇叔,只有我。” 听他提起,我神思终于清明了一些,赶紧道:“邱蝉有了身孕,不适合去北疆。真的不为姜域,我只是心疼邱蝉而已。” “嗯。” “所以明日宫宴上,别逼他去北疆了好吗?” “……好。困不困,要不要睡会儿?” 我刚要点头,却发现某处疼痛骤然鲜明,忍不住掐他的肩:“你怎么回事,方才还问我困不困,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他低声笑着:“你睡你的。” “……” 这个王八蛋。 于是一整夜就这般浮浮沉沉如落风云之巅,反反复复没个着落,常年畏寒很少流汗的我,却因为他在,背上溢出一层又一层的汗水。 最后耗尽了所有精神,不得不带着哭腔提醒他:“姜初照,我们以后会有好多个夜晚呢,不必非得着急在这一日。” 他说好。 可停下来又总是做些别的,让我忍不住哼出声响。每一声他都听到了,不但没有体谅,却还荡漾地笑着,说:“声音确实不大,但很好听。比小猫,小狗的叫声,好听不知多少倍。” 我气不打一处来,又别无他法,索性由着他去,自己准备先一步睡了。 他却还在我耳畔讲着话,大概是知道我不想听,所以声音很小,讲得也很凌乱。 “我没有逼别人啊,可别人总是逼我。” “你说,我当初为什么带你去北疆呢,或许见不到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对你,对我,都是如此。” “阿厌,西疆超漂亮,是跟北疆不一样的漂亮。绿野中的葡萄树是成片在长,很想带你去摘葡萄,但你不在身旁。我既想你,又不敢想你,怕越想越放不下。” “皇帝并不好做。我以前总觉得姜界昏庸无道,现在才发现在某些手段上,我比他差远了。” “我好像什么都有,但最想要的,就是得不到啊。回来这些天,整日整夜地睡不着,气急了骂你一遍,回到成安殿,再骂自己千百遍。” “西疆到京城确实远呀,可我一路不停地,不停地换马,几乎没有歇过,为什么还是晚回来了两日?大臣们写折子骂你,姜域也不保护你。我怎么就不能再快一些呢。” “不过,到底是想清楚了,只要你生龙活虎的,我便没什么其他的奢望了。” “阿厌,皇叔负了你,我会一直在。” 后面,他又说了好多,我既听不清,也记不住了,沉沉地坠入梦境。 不知沉睡多久,也不知为何缘故,本来好端端的梦里,竟飘过几丝血腥气息,我想挣扎起来,却被他抱在了怀里。 “冷了?” 眼睛想睁但却睁不开,就囫囵着问他:“是不是……有血的味道?” “没有,”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浅声安抚,“你在做梦。” “或许,是落红?大宫女,也有讲过呢。” “可能是吧。”他说。 我便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但是很奇怪。 次日醒来,我仔细寻找,却发现榻上并没有血渍。 从前,我都是为了床榻变脏、布料染血而哭,那一日清晨,我却是因为没有血渍而崩溃。 上一世还不知道,有些姑娘圆房过后就是不会有落红,这其实很正常。 但当时却万分难受,怕姜初照不相信某些事情,以至于撞南墙的心思都有了,本来就浑身不适,又被这件事刺激到失常,于是哭得昏天黑地:“我都这么疼了,为什么还没有流血?” 姜初照早已穿戴整齐,端着一碗枣米粥坐在床边,好笑地看我:“有的,是我怕你醒来后哭,所以提前收拾干净了。” 他在骗我。 榻上这床褥我昨夜看过好几眼,连边角上的垂穗我都注意到了,与昨夜的一模一样。 我解释不清,也吃不下他喂到嘴边的粥,努力回想着昨夜种种,就这样想到了梦里的血腥气息:“我明明闻到了。” 可他坚持说:“那是梦。” 我收住哭声,觉得哪里不对,怔怔地望住他的眼睛:“既然那血腥味道不是我身上的,那就是你身上的对不对?” 他便不说话了。 我智商上线,甚至条分缕析,“所以提前吹灭蜡烛,所以一直告诉我你很累?”我裹上他放在床边的干净绸衣,颤抖着去解他的外袍,“让我看看,是伤在了哪儿?怎么弄的?” 他攥住了我的手,似乎真的怕我看到,所以主动承认下来:“在后背,暗箭所伤,不是很严重,这几日修养着,已经快好了。” 我骤然缩手:“是谁?” 他放下粥碗,敛眉道:“还不清楚。” “姜域?” “没有证据指向皇叔。” “阿照,”我气得不行,又不知到底是在气刺客,在气他,还是在气我自己,“你昨夜应该告诉我啊,我们可以不圆房,这样你的伤口就不会流血。” “怎么没说?朕百般提醒,甚至都说自己不行了,”姜初照抬眸看我,虽然笑如春风,但语气却很不正经,“可皇后又气又急,主动要求开始,还非得让朕配合。” “……” * 思绪重回当下,这一世的姜初照又问我:“如果朕让六皇叔去北疆,此生再也不回来,你会不会怨朕?若朕打定了主意,你又会如何来劝朕?” 我藏起心中斑驳陆离又封存远去的过往景象,诚实回答他:“怨倒谈不上,但劝还是要劝的。只不过,哀家是为邱蝉求情,而不是为了姜域说话。” 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看来这辈子的姜初照还是很好哄的,于是我放下心来继续道:“你今天不是也听到了,邱蝉有了身孕,你若这时候把姜域弄到北疆去,她肯定得来找哀家哭诉,你也晓得哀家心软,若是到时候为了她骂你,你我母子反目,岂不叫别人笑话了去。” 姜初照抬手揉了揉额角:“她嫁的可是你年少时想嫁的人,你可真是大度。” “嗨呀,主要是邱蝉这人呀,从小照顾我、哄着我。但凡是放在别人身上,哀家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我学着他气到极处时的模样,舔着下牙阴恻恻地笑,“若是不相干的人,别说你想把姜域送到北疆,即便是送去西天陪你父皇,哀家都支持,甚至想劝你搞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