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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瓒看了他几秒,眼见着对方眼里的笑意逐渐加深,他也笑了出来:“你拿我练习呢?逗小姑娘都没你这么不要脸的。” 方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车前的天空,没再说话。 天气很好,云朵很漂亮,公交车行驶在上坡路,可以看见前边一大团蓬松的白云,偶尔有金光从云层里涌动出来,照亮车厢,一会儿又消隐。 车上的人只剩下他们俩了。耳朵里突然被塞进一只耳机,方寻扭头看向林瓒,对方声音柔和:“这段时间一直循环播放的歌,非常好听。” 方寻点点头,调整了下耳机,认真听起来。 一首非常温柔的摇滚乐,他从未听过,但从第一句开始就足够动人:“Why is there you when there are few people/Around making me feel good.” 这首歌循环播放着,直到他们下公交。 尽管音乐非常悠扬动听,但林瓒的思绪还是飘向了昨天。细雨蒙蒙的清明,他们一家三口终于才又见了面,一同去扫墓。 墓园在山上,车子只开到山底,剩下的山路要靠自己走上去。三人同行,氛围却古怪而别扭。 爸爸跟他讲话时,mama就沉默。换了mama轻声问他的近况,爸爸则在旁边一言不发。林瓒故意要引了话题来让他们交流,这两个人就冷淡而礼貌地一问一答。 山色清幽,尽管空气里有湿润的草木味道,但祭祖扫墓的人不在少数,还是无法遮掩四处飘散的香灰气味。他爸爸有着轻微的鼻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他mama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口罩来递给他。 林瓒一直默默观察着。他们依旧出奇得默契、彼此记挂着对方,但又不断地躲避交流,眼神偶尔碰上了也会迅速地分开。 下山时,山路浸了雨水,变得更为湿滑,他mama的鞋子不太防滑,走得很辛苦。林瓒正要拉住他妈,他爸爸却蹲了下去,一路把妻子背下了山。 林瓒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很荒谬。 即便如此,最后他们谁也没说要一起回家的话。两辆车各自开来,又各自开回去,只在临走时问林瓒:“你坐谁的车?” 林瓒选择了母亲。 在父亲的车子先一步开走后,他走到母亲的车边,弯下身,疲惫地问:“你们到底在闹什么?我还有没有家了?” 他mama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愁苦和悲悯。林瓒的怒气值到了峰值,她终于开口:“宝贝,成年人也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你说出来啊!万一我能帮你们解决呢!”他激动地吼出来。 她摇摇头:“有些事你还明白不了。” 林瓒彻底冷下脸。很烦,超级烦。“我自己回去,你开车走吧,路上小心。” 他最后还是没控制住怒气,这回真把手机砸烂了,回去后才重新买了台新的。 林瓒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背后崭新的品牌LOGO,耳机里的音乐恰好播放结束,他看向窗外。公交车已经绕回了城内,又回到最初上车的站点,他们选择在这里下车。 这时已经快六点,但太阳还没西沉,金光依旧闪动在树叶上。 林瓒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情,但又不想回家,就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两个人很傻地对立着,几分钟过去,方寻像是说出了他的真实感受:“因为是别人的解压方式,所以还不够尽兴?” “大概是吧。”林瓒笑笑,垂下眼帘。 方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试试看找个属于自己的方式。” “嗯?”林瓒没反应过来,仰起脸看向他的眼睛。 方寻拽着他走起来,大步往前走着,边说:“试不试?” 他拉住林瓒的手明明很用力,步伐又坚定,连头都没回,哪里有询问林瓒想法的意味? 林瓒看着他的后背,目光再上移,视线从他的肩头擦过,看到远方的太阳和房屋。 有大片大片的阳光在那头,太阳还没下山呢! 林瓒笑了,加快步伐走到方寻身边去,侧头看他,声音都明亮起来:“试就试。” 他们一直走,走到一个长长的斜坡底下才停住。这个斜坡坡度很大,非常陡峭,走到这里就像走到一个交界线。 坡下的空间被两侧建筑的阴影所覆盖,已经去往傍晚;而坡顶上阳光照耀,仍然留在白天。 方寻看了林瓒一眼,林瓒心领神会。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但空间里似乎有谁按下了发令枪,寂静的枪声响起,他们同时向着坡顶冲了上去。 风被撕裂,在耳畔呼呼作响。 发丝被吹起来,露出额头,露出清澈的双眼。 方寻和林瓒几乎在同一秒到达目的地。这上面空阔而撒遍余晖,金光弥漫,到处都是醉人的光晕。 这里的景色平平无奇,行道树算不上蓊郁苍翠。只有光,在此多留几刻,就值得少年人心驰神往。 方寻和林瓒相视一笑。林瓒看着他的眼睛,说:“再比一次,我们往下跑。” 这样的坡度,往下跑是非常刺激的体验,那种刹不住车,仅凭着惯性往尽头横冲直撞的感觉,甚至有些可怕。 膝盖会生痛,脚趾会紧紧抵住鞋尖,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其抵破。 风声呼啸在耳边,跟往上跑时完全不一样,这回它叫得尖利而恐怖。而且心脏也在怦怦直跳,咚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