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联想到昨晚他突然从秋兰院离开,秦荀殷有点头疼,太夫人估计猜到她和古言玉又闹矛盾了,想找机会让他们俩复合,所以才提出去看花灯的事情。 他正做此想,左九又道:“夫人让属下还传话给侯爷,侯爷昨日从秋兰院离开,是因为突然想起还有事情处理,让侯爷在太夫人面前别说漏了…” 瞥见到秦荀殷有点阴沉的脸色,左九吞吞吐吐地补充完接下来的话:“…让侯爷在太夫人面前别说漏了嘴。” 秦荀殷瞪他一眼:“有什么话你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左九有点哭丧了脸,他觉得自己很委屈,道:“是夫人吩咐属下慢慢跟侯爷说的,说要给侯爷留够思考的时间。” 秦荀殷:“…” 身在秋兰院的古言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侯爷回来了,正在去太夫人那里的路上。” 古言玉见时辰还早,也不着急去寿康院,让秋月陪秦暮珊玩儿翻绳,自己将秦暮宇抱到怀里,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教秦暮宇认字。 秦暮宇却问她:“母亲不去看看父亲吗?”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古言玉摸了摸他的脑袋,“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还没有我们宇哥儿乖巧可爱。” 秦暮宇不赞同道:“父亲怎么能用乖巧可爱来形容呢?” “那不然用什么?” “自然是高大威猛啊,父亲是战神,母亲,您听说过吗?别人都说父亲是战神,乖巧可爱是用来形容小孩子的。”秦暮宇纠正道。 旁边的秦暮珊连连点头:“哥哥说得对,父亲多么勇猛啊,不是乖巧可爱哟,母亲也有说错的时候,哈哈哈。” 秦暮珊笑得前仰后合,眼睛弯成了月牙。 古言玉忍俊不禁,心底的阴霾微微退散,被一股淡淡的愉悦所取代,她忽然发现,这两个孩子简直就是她的开心果,她没有白疼他们一场。 秦荀殷带给她的不愉快好像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午膳的时候去太夫人那里吃饭,古言玉左手牵秦暮珊,右手牵着秦暮宇,一大两小并排走,秦暮宇安安静静的,相比而言秦暮珊就活泼得多,古言玉一会儿提醒她注意路滑,一会儿伸手捞她一把,一会儿被秦暮珊要求讲故事,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 等到了太夫人处,娘三个脸上都是笑意,收都收不住,秦荀殷看见古言玉脸上那温柔得能溢出水的笑意时,心中就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他昨夜几乎一夜未眠,都督府的床冰冷得没有多少温度,他好不容易给暖和了,却始终睡不着,脑满都是离开前古言玉的指责和控诉。 还有那双通红的、始终没有落下泪来的眼睛。 他愧疚了一晚上、自责了一晚上,琢磨着该如何让她消气、如何让她信任他、依 赖他,今日回到府上后,听说太夫人要他带她去看花灯,他还松了口气,觉得太夫人给他找了一个台阶下,让他终于有机会慢慢接近她,试图求得她的原谅。 他想,古言玉心思重,他昨晚甩下她离开,她定然十分伤心,指不定和他一样彻夜未眠,今日还得靠浓重的妆容来掩饰她脸上的憔悴,结果—— 怎么她今天还能容光焕发? 秦荀殷心中十分不平衡,他想到自己的颓丧,再看古言玉微微上挑的随时都在勾人的桃花眼和红润的脸蛋,就有一种自己被一支利箭射中心脏的窒息感。 这女人不是挺心善的吗? 连路边的阿猫阿狗她都要喂养一番,怎么在对他的事情上却这么地没心没肺了? “侯爷,”古言玉敛衽给秦荀殷行礼,“都督府的事情可解决好了?” “不过是件小事,有点急而已,已经没事了。”秦荀殷找回自己的理智和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何必和一个女人计较许多。 三夫人关切道:“听说都督府的床板又硬又冷,二伯昨夜岂不是没有睡好,难怪连眼睛都青了,等会儿可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才是。” 秦荀殷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太夫人却叹了口气,原来还是在闹矛盾,否则秦荀殷也不至于回来后连衣服都不回秋兰院换就径直来了她这里,这夫妻俩在她面前演戏,却到底还是嫩了些。 太夫人想,这样下去真不是好事,怕古言玉碍于脸面不跟秦荀殷提去看花灯的事,便又说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晚上就各自带着自己的媳妇儿去看花灯吧,听说长安街的花灯节可热闹得很,一年也就只有这一次,可别错过了,不用留在家里陪我这个老婆子。” 秦荀殷三兄弟齐声应是,吃了午膳,古言玉服侍太夫人午睡,然后和秦荀殷回秋兰院。 秦暮宇眼珠骨碌碌地转,暗想,今日父亲和母亲怎么都不说话? 第一百三十章 试图和好 试图和好 以前他们不是都要说话的吗?虽然有时候话不多,但是多少还是会说上两三句的,今日却各走各的,父亲走在前头,母亲走在后头,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 感觉好生疏啊。 秦暮珊张开手臂要秦荀殷抱:“父亲抱抱我呀,路上滑滑的,我要摔倒啦!” 秦荀殷脚步一顿,与此同时,古言玉也停下了脚步,秦荀殷回头弯腰将秦暮珊抱起来,秦暮宇暗想,就秦暮珊最是没心没肺,没发现父亲从寿康院出来后就一直沉着脸吗? 老虎不高兴,病猫还敢凑上去。 谁知落在秦荀殷怀里的秦暮珊却去拉秦荀殷的手,奶声奶气道:“父亲,路上滑滑的,母亲也会很容易就摔倒的呀,您应该牵着母亲呀,这样母亲就不会摔倒了呀!” 秦荀殷觉得自己抱了个小麻烦。 他看了看秦暮珊,又看了看古言玉,刚准备朝古言玉伸出手,古言玉却笑道:“珊姐儿放心,母亲是大人了,不会那么容易滑倒的,母亲不用人牵。” 漫天尴尬将秦荀殷淹没,他感觉自己的一腔柔情和歉意都喂了狗。 秦荀殷沉默不语地抱着秦暮珊往前走,顿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秦暮宇:“…” 她算是看出来了,母亲和父亲在闹不愉快,父亲有意和好,但是母亲却并无此意,所以对父亲的示好视而不见,选择性眼瞎。 秦暮珊有点可惜地摇摇头,小嘴不高兴地嘟了起来,在秦荀殷看不见的地方朝古言玉和秦暮宇吐了吐舌头。 “噗嗤!”古言玉忍俊不禁。 秦荀殷觉得古言玉的笑声十分刺耳,这女人现在竟然还笑得出来,可见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他的喜怒哀乐她都不在意。 秦荀殷满腔怒火,就在爆发的边沿,却碍于两个孩子在场,死死忍着。 不,不止现在要忍着,等会儿他也要忍着,毕竟他一个大男人若是对古言玉这个小女人不管不顾地发怒,若是传了出去,他还有什么颜面? 君子,不应当与女人一般见识。 秦荀殷死死地将就快溢出口的那股浊气咽了回去,甚至温柔地摸了摸秦暮珊的脑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晚上我带你们母亲去看花灯,你和哥哥在家里要乖乖的。” “不能带我和哥哥一起去吗?”秦暮珊失落地问。 在寿康院的时候她就听到祖母让父亲带母亲去看花灯,她羡慕得不得了,很想说“我也想去,把我和哥哥也带上吧,我们保证不惹事”,可是想到太夫人并不怎么喜欢他们,害怕给母亲惹麻烦,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提任何的要求。 可是她真的很想去看花灯,听哥哥说花灯都是五颜六色的,十分漂亮,还有各种各样的形状,她不相信,因为哥哥也没有见过花灯,却说得那样笃定。 哥哥说,书上有,他在书上看的。 可是她不想在书上看,她就想去花灯节看,秦暮珊求助地望着古言玉。 秦暮宇知道古言玉对他们兄妹素来心软,但是太夫人已经言明不能带小孩子去,秦暮珊这是在为难古言玉,是在给古言玉找事,他小小的脸沉了下来:“meimei,祖母说了,我们还小,去花灯节不安全,我们不能去。” 秦暮珊失望至极,垂下小脑袋闷闷地“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古言玉有点为难。 花灯节姹紫嫣红,十分热闹,其实很适合小孩子玩儿,小时候古宏就带着她去看过花灯,街上还是很多小孩子,虽然偶有出事的,但毕竟屈指可数。 她以为,她和秦荀殷两人,再带上左字号的几个亲随,肯定能保护好两个孩子,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古言玉就很想带他们去。 她看了眼秦荀殷的背影,欲言又止。 一路回到秋兰院,徐芳若带着两个孩子下去午休,古言玉和秦荀殷回到西梢间,秦荀殷去浴房洗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也不急着补觉,就坐到临窗的大炕上看书。 古言玉也毫无睡意,拿了针线来做,还是那双面上绣着鹅黄色小鸭的袜子,小鸭已经绣完了,古言玉正在镶边,估计很快就要做完了。 秦荀殷就注意到,古言玉会偶尔抬头朝他看上一眼,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觉得不大合适,所以迟迟难以开口。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观察得连睡意都没有了。 古言玉还是很有趣的,虽然没心没肺,但是极会察言观色,秦荀殷也猜到一点她的心思,她估计是想带秦暮宇和秦暮珊去花灯节。 她一个女人自然无法看好两个孩子,所以这件事还得他出力,她知道自己要有求于人,态度就慢慢转变了起来,目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欲要讨好。 但是秦荀殷现在不想理会她。 而古言玉自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角色,她已经做完一 只袜子后,见秦荀殷还不去午睡,就露出关切的表情来:“侯爷昨夜不是没有睡好吗?怎么还不去睡觉?” 秦荀殷闷不吭声,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为了两个孩子的福利,古言玉的耐心也上来了,说话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微微带上了些微的笑容,没话找话道:“侯爷在看什么书?看得那样认真?” 秦荀殷继续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古言玉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好奇,还特意微微起身朝秦荀殷手里的书上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国策》,这本书妾身也看过,不过妾身才疏学浅,《国策》里面的内容又着实太过深奥,妾身读了一遍后很多地方都未能明白其精髓,实在可惜。” 秦荀殷暗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读得再多又如何,没有真正见过、经历过,这见识就始终是有局限的。 像古言玉这种深闺女子,能把艰涩难懂的《国策》读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所以,他到底还是娶了一个很不错的女子。 秦荀殷的心不禁然地柔软了几分,他稍稍抬头,看见古言玉低头绣袜子的低眉敛眼的温柔,忽然觉得那袜子上的小黄鸭都变得不那么碍眼起来。 脑海里不由地又想起昨夜里她那双通红的泪眼朦胧的 眼睛,不知不觉就看得走了神,不知多久过去,古言玉放下针线,扬起那双已经完工的袜子朝他显摆:“侯爷您看,妾身已经做好了,是不是很可爱呀?” 秦荀殷搞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用可爱的东西,也没见古言玉给太夫人和老太太或者古宏做什么可爱的小玩意儿,怎么到了他这里,绣风就变了。 然而,迎着古言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竟然没舍得当即反驳。 后知后觉的秦荀殷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秦荀殷没有说话,却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古言玉立刻抓住他这瞬间的心软,收敛起脸上看似阳光灿烂的笑容,对秦荀殷道:“昨夜是妾身不对,妾身不该对侯爷发脾气,侯爷走后,妾身实在惶恐,整夜都没有睡好,侯爷别再生妾身的气了。” 秦荀殷心道:“你看起来可不像整夜都没有睡好的样子。” “为什么发脾气?”秦荀殷问。 “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会改的,以后定不会突然就对侯爷发脾气了。”古言玉有点讪然地回答。 秦荀殷无奈笑了笑:“可你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不 是吗?” 古言玉想,这或许是一个和秦荀殷敞开心扉说卫庭轩事件的绝佳机会,她不能放过,因为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