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家中有真佛
老太太连忙从一旁的垃圾里拉出一只半旧的凳子来：“坐……这凳子还牢……狗蛋，你……你的脖子怎么了？”老太太这时突然发现王师友的脖子是歪着的。 “没事，落枕了，过两天就好！”听到狗蛋两个字，王师友硬是忍住了泪水，二十多年了，再没人这么叫过自己的小名。 “找个怀孕的女人，拿擀面杖给你脖子上擀一下就好了！”老太太说道，看儿子的眼睛似乎有些贪婪，二十几年了，上次见他时还打了他呢。 “我……我去给你倒水去！”老太太不由分说赶紧出了屋子，王师友看了看母亲居住的窝棚，心中也是一痛。 似乎过了好久，老太太才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里面放着约摸一两的茶叶，额头上的汗珠显示出老人是刚刚到茶叶铺子里买的。 泡了茶，老人用缺了三根手指的双手，将茶捧到王师友面前：“我不喝茶，所以家里没准备，这是铺子里最好的茶叶了，你尝尝！” 王师友低头看那碧绿的茶汤时，茶叶叶片很大，最多也就是一斤五六十块钱的春茶，跟自己动辄一斤几千上万元的狮峰龙井可没法比。 老太太见王师友不动，连忙说道：“你喝呀，杯子是干净的，我用开水冲了几遍了！” 王师友应了声，小小饮了一口，入口苦涩，不知道是茶涩还是心涩。 老太太见儿子喝了口茶，沟壑纵横的脸上有了一丝发自肺腑的笑意。 “有……有孩子了么？”老太太良久才怯怯蹦出一句话。 “有了，是个小子，今年四岁了，上幼儿园呢，改天带过来给你瞧瞧！”王师友说道。 “别……别……”老太太惊恐似的摆了摆手。 “你不想见一见你的孙子？”王师友问道。 “想见……做梦都想！”老太太眼睛里的希冀强烈而卑微：“可是我怕我这地方把孩子给吓着，你告诉我那家幼儿园，我能偷偷地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王师友突然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疼痛，伸手摸了摸，感觉有些肿大。 “怎么了？脖子疼的厉害么？”老太太关切地看着儿子，开口问道。 “要不上医院看看吧！”老太太见王师友用手自己揉捏颈肩部位，连忙说道。 “不用！”王师友皱了皱眉，脖颈上越发的疼了：“要不，你给我揉揉吧，我记得小时候哪里疼你揉揉就好多了！” “哎，好！”老太太连忙点头，从一旁破柜子里拿出一条洗的发白的床单，铺在破床上，见王师友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看，老太太有些尴尬地说道：“平时会处理垃圾，怕弄脏了！” 王师友趴在床上，老太太轻轻摁在他的脖颈处轻揉，王师友皱了皱眉：“用力点！” “哎！”老太太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气：“现在怎么样？” 王师友嗯了一声，母亲的手摁在脖颈处稍微缓解了些疼痛，思绪也由简陋的窝棚飞向了小时候。 小时候体弱，也许是肚子里有蛔虫的缘故，三天两头的老疼，母亲一边买了“宝塔糖”给他吃，一边老是要他躺在床上，替他揉肚子，很神奇的是，每次揉完肚子就不疼了，就想现在按在王师友脖子上的这只手一样，温柔而暖和，这就是母亲。 渐渐的，王师友合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做了个梦，就想小时候在母亲怀里似的，好安心好温暖…… 老太太在王师友脖颈上按着，不久居然传来了儿子轻微的鼾声，老太太摇了摇头，轻轻缩回手腕，取了件干净衣服蹑手蹑脚地盖在儿子身上，就像小时候睡觉蹬掉被子的时候一样。 老太太到柜子上伸手拿过一把破蒲扇，坐在床边，轻轻扇着，一双慈悲的眼睛毫不掩饰心中的疼爱。 “大了，那个时候十几岁，正是淘气的年龄，现在稳重多了……”老太太轻声喃喃说道。 一觉睡起，天色已经接近黄昏，王师友从破床上趴起来，见身上盖着一件破旧却干净的衣裳，老太太不在窝棚里，只是垃圾味中有股炒鸡蛋的味道隐隐传来，久违的味道又从记忆里泛出来，这是小时候自己最喜欢吃的菜肴，那个时候隔一段日子母亲都要想方设法给他炒一盘解馋。 不久，老太太端了一盘炒鸡蛋，掀开门帘，只见王师友怔怔地站在屋里，老太太一愣，随即将菜盘子放在桌上：“醒了呀，饿了吧，做了盘炒鸡蛋，不知道你还喜欢吃不，好久没做了！” 王师友点了点头：“刚才就闻着味了，我也好久没吃了！” “那赶紧吃点！”老太太笑了笑，看的出来今天很高兴。 刚抓起筷子，门外突然有人高声喊道：“王嫂子，天凉快了，趁着现在赶紧走啊，今儿广场那里饮料瓶子多的很，得准备个大口袋！” “哎！”老太太应了一声，出门喊道：“今天不去了，家里来客人了！” 招呼完门外的人，老太太进了屋，见王师友还呆呆站在屋子里，老太太笑了笑：“赶快尝尝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师友点了点头，夹了一块喂进嘴里，炒鸡蛋还是以前小时候的味道，小小一小块，就像从记忆里打捞出来的宝藏，让王师友禁不住一阵热泪盈眶。 老太太呵呵一笑，问道：“脖子上好些了吧，我见你睡了，就没敢在按……” 剩下的话王师友没有听见，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歪脖子居然——好了！ 就像没得过那恼人的歪脖子病似的，王师友左右转了下脖子，灵活自如，没有一丝的异样，惊奇地喊道：“好了！我的病好了！” “就落了枕哪能好不了呢！”老太太笑了笑，也许在母亲的眼中，孩子永远都长不大。 王师友眼泪禁不住地顺着脸颊流淌，老太太虽然觉得诧异，也没问什么，只把桌上的盘子往儿子身边推了推：“把鸡蛋吃了吧，现在条件比以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