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我比你想象的了解得多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让我恍惚觉得期中考试犹在眼前,怎么又要考试了呢?少不得又要拼命温书,总算侥幸过关,迎来了我们的第一个暑假。 暑假是学生们最喜欢的日子,两个月的假期足够我们挥霍。把恼人的考试和暑假作业丢到九霄云外,未曾开始放假,就已在计划如何挥霍这美好的假期。 文雅要和父母出去旅游,安心说要回老家,陈诺比较无聊,问我是否愿意和她一起搞漫画社。我对这个提议雀跃不已,这简直是太棒了。 我们的漫画社就这样组建了,社长陈诺,副社长是我,其他成员暂无,我们是主笔,是脚本,是背景。 在认识陈诺之前,我也是漫画爱好者,平时也爱随便乱涂几笔。当我认识陈诺后,我立刻认识到,我绝对不是这块料。同样几笔画,她画得那么有灵气,而我的那么呆板,我当机立断放弃了绘画的念头,改编漫画脚本,偶尔客串下模特。 陈诺是个天才,几乎所有的漫画,她都可以模仿着画出一模一样的来。我们在她家里埋头苦画了几日,画了不少东西。忽然有一天,陈诺拍了拍脑袋说道:“我们上街卖画吧。” 我提着画笔刚落到纸上,听到她这句话,立刻画歪了,“我们去卖画?” “对,很多学画画的人都在街头帮人画像卖画,或者卖自己的画。”她说干就干,立刻收拾起画夹,画笔等,又翻出我们这几天的画,端详了一番:“再上点色,今天晚上就去街上。” 我们直到把手上都弄得五颜六色才算准备完了,我惴惴不安地想了一下午,越想越觉得不太好,两个高中女生跑到街头卖自己的画,又是夏天,碰到同学老师可怎么办? 陈诺无所谓,“没什么呀,我们卖自己的画,又不是偷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夕阳西下时,我帮陈诺抱着一堆画和画夹出发了,走到了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此时夜色已降临,不少摆地摊的人已经占领了各自的位置,正在铺货。 我们在电影院门口电线杆下铺开了摊子,立刻引来无数人注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夏天,天气闷热的缘故,我觉得全身都很热,脸一直红得厉害。 陈诺简单地和我分派了各自的工作,她负责画画引来客人,而我就要负责卖画给对我们的画有兴趣的人。我简直气血逆流,不是吧,我竟然要向人兜售! 我对陈诺说,“要不,我们换换?” 陈诺衔着画笔问了我两个问题:“你觉得是坐在这里画画看的人多,还是你在那里兜售看的人多?你觉得我们两个人谁的画比较有说服力?” 我不吭声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在画旁,等待我人生的第一笔订单。 陈诺像块巨型磁铁,所有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走到她身旁看她画画,连声称赞,亦有几个此中高手,和她谈起用笔着色,陈诺镇定作答,讲得头头是道。 我在一旁自愧不如,偶有几个人到我这里询问价格,我都哼哼唧唧小声回答,别人都听不真切。 过了半个小时,从我手中流失的客户已经超过了三十个。我觉得十分对不起陈诺这块巨型磁铁,她孜孜不倦地吸引着客户,而我却没能留住一个。 脸皮的厚度就是练出来的,之前我在班里回答老师的问题都会脸红,声如蚊蚋。可是这样卖画是绝对不行的,我不得不大声说话,以便大家能听清楚,虽然我还是不好意思抬头。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我从问啥说啥,到主动推销,用了一个小时。 “老板,这幅画多少钱?”卓维指着一幅画,笑嘻嘻地问我。 “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地问道。 “看你在这里卖东西,来捧捧场。”他又指着画问我,“这幅是你画的?” “咦,你怎么猜到的?”他准确无误地指出了我的画。 “因为这幅画得最差。”他哈哈大笑,我噎住了,默默地收回那幅画。 “我买了。”他挡住我,掏出钱递给我。 我越过他,径自去取画,他先我一步摘下画,高高举起,“归我了。” 我无奈地说:“你不是说这幅画得最差吗?” “嗯,是啊。不过我喜欢这里面的向日葵。”他举着画,不让我碰,“朝气蓬勃的,挺好。” “那送你好了。”我放弃和他抢画的念头。 “那我请你们吃刨冰好了。”他把画卷了起来,走到陈诺身边问道:“几时收工?” 陈诺正和人讨论得起劲,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别烦我。” “那这摊子怎么办?”他转头看看我身后的画,我一幅也没卖掉。 “放那里就是了,”她暼了我一眼,“反正她在和不在,没什么太大区别。” 卓维笑着摇头,“那我帮你们卖吧。” 他走回我身边,开始招揽客户:“美女画家亲笔手绘,便宜卖了。” 他微笑着向前来的人们推销,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他笑容迷人,一个小时内他卖掉了五幅画,全是女生买的。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盛夏的街头,热浪逼人,他挥汗如雨,向每个前来询问的人重复着相似的话语。我默默去买来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他。 他一通狂饮,擦了擦汗对我说道:“我厉害吧?” 我点点头,笑着说,“太厉害了。” “卖东西也是有技巧的,你得先搞清楚他们想什么……”他滔滔不绝地大谈推销技巧。我笑得直不起腰,他仿佛是个常年混迹街头的小贩在给后辈传授经验。 “你笑什么?”他正色说道,“我在讲课,拜托你认真听。” “走吧,走吧,你不是要请我吃刨冰吗?”我看看所剩无几的画,用力推他。 “陈诺,我们走啦,”我走到陈诺身边,把钱递给她,她谈兴仍然很浓,和两三个人在交流绘画技巧。她对我摆摆手,“我一会儿去他们画室看看,东西你帮我先拿着,明天见。” 她说完就夹起画夹和那两个人一起走了,留下我站在街头看着卓维和剩下的画。 “别傻站着,收拾东西吧。”卓维利落地把所有的画收好递给我,拍了拍他的座驾,“走咯。” 夜空中,一弯新月勾在天边。昏黄的路灯泼了下来,他载着我,穿过大街,不知哪里飘来栀子花的味道,清甜柔美。夏夜的风,微熏。夜风滑过发梢,长发在风中跳舞。我坐在车后,抱紧画,觉得很安心。 我们买了两杯刨冰,坐在河边吹着风,一边聊天,一边拍蚊子。草丛里面蚊虫一刻不停地sao扰我们。 “你们明天还卖画吗?”卓维问道。 “不知道,看陈诺了。不知道她怎么想。” “要是卖的话,叫上我。”他看看我的碗,“你怎么把冰全剩下了?” “我只喜欢吃上面的红豆。”我一直在吃着刨冰上面的红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吃红豆沙,”他摇摇头,“真是浪费。” 我不理他,用力在冰块上戳着一个个小洞。 “暑假还有什么打算?”他接着问道。 “做暑假作业,复习,预习,没了。”我一用力,差点把小碗戳通了。 “我也差不多,真无聊。”他把碗丢到垃圾桶。 “你不是还学吉他吗?”我想起上次在这里唱歌的事。 “没学了,学着玩的。”他站了起来,仰头看着天空上的月亮,哼了一段《月光曲》的调子。 我觉得很惊奇,“你居然会这首曲子?” “这有什么。”他假装弹钢琴,一边哼着曲子,一边在空气中弹着琴键,手指动得飞快,仿佛真的在弹钢琴。 “菲儿,你会唱什么歌?”他“弹”完了曲子,“我给你伴奏。” 我窘迫地摇摇头,“我唱歌不好听,我妈说我唱歌像鸭子叫。” “是吗?那我更想听了,我还没听过鸭子唱歌呢,”他促狭地笑道,两只手依然悬空,像放在钢琴上,“你就像在合唱一样唱就可以了。” “我每次合唱的时候,都是在二声部,老是唱和声,都没有歌词的。”我抓抓头发,非常不好意思。 “你难道一首歌都不会唱?”他惊奇道,“不可能吧,儿歌你总会唱吧。” 我想了想说道,“你刚才哼的是《月光曲》,那我就唱《城里的月光》吧,你不许笑啊。” “我保证,只伴奏。”他收敛笑容,端坐在凳子上,手悬在假想的钢琴上,“开始吧。” 我第一次在人前独自大声唱歌,“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他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洒满整个夜晚”。 我又想起了凌嘉文,想起运动会前夕,我们一起在cao场上一前一后地奔跑,想起运动会那天,他引着我往终点跑,想起那天大雨时,他说的话。忽然非常非常想见他,就像当初我非常非常想和他说话。 “这是什么鸭子?唱得这么好听。”卓维打破了我的思绪,他放下双手。 “你别安慰我了,”我坐下来听着河水哗啦地流淌,淡淡笑道,“我知道我自己的。” “明显你不知道,”卓维认真地说,“你以为你真的很了解你自己吗?” “难道你比我了解我?”我斜眼看他。 “当然,比你想象得要了解得多。”他自信地笑着说,“不信你问。” “问什么?”我愣了一下。 “当然是问我关于你的事情呀,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你。”他摇头叹道,“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笨呢。” 我瞪了他一眼,问道:“我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槐花。”他答得干脆利落。 “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金黄色。” “我最喜欢的歌手是谁?” “没有。” “我的生日是哪天?” “七夕。话说我一直都觉得你的生日好有意思,你肯定是搭桥的喜鹊。” “我为什么要是喜鹊?” “你又不像牛郎织女,也不像他们的儿女,不是喜鹊那又是什么?” “不对,还有其他的可能。”我又被他绕进去了,苦苦思索着关于七夕的其他可能。 “那难道是那头老牛?”他边说边往停车的地方跑。 “你才是老牛!”我愤怒地吼道,“卓维,你这头大黄牛!” “好吧,大黄牛载你回家,”他蹲在地上,两只手前后虚搭着,好像肩膀上有条扁担,“牛郎,我送你去找织女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转怒为喜。 我们一路唱着歌谣,流行歌曲,革命歌曲,甚至儿歌,一路笑着,闹着。笑声穿透了宁静的夏夜,落下一地的繁花,妙不可言。我靠在他身后,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