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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盒是南榆木,不算名贵,不过木面有光泽,还算是不错。拿去给刘菊方装它那些玩具倒是可以。刘蝉想道。 刘蝉一边听着李娟雅说话,一边一手拿着一对墨玉球滚着玩。 今日刘菊方一大早就不知撒欢到何处去了,刘蝉也懒得寻它,任它玩去了,左右不过都是在府里。恰好今天他又穿着一身黑色兔绒,想来想去,刘蝉便取出了自己这对墨玉球。 李娟雅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只是在刘蝉懒慢的目光中,她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近微不可闻。 李娟雅有些惧怕地偷偷窥了窥上座的刘蝉。 刘蝉眉眼衔低,眉目间是一片广远的寂寂。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给李娟雅什么反应,好似没听见她方才的话一样。 李娟雅见刘蝉沉默,不禁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了好。 难道是她带的礼物不合刘蝉的心意? 可是这礼物都还在锦盒里,刘蝉连见都还没有见一眼。 就在李娟雅脑中一片空白,禁不住胡思乱想时,刘蝉终于抬起了眼。 “如此那便是谢谢七太太费心了。”他语调平平,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秋狸,带七太太的丫鬟去我房间里,把七太太赠予我的礼物妥善地放好了。”刘蝉挥挥手说道。 他说完,李娟雅的脸就又白了些。 这是把秋狸和小鱼都支开了。 小鱼探寻似地看了看李娟雅,不知自己是不是要跟着秋狸走。 李娟雅对上小鱼那双机灵的眼睛,僵硬地笑了笑,“如此……甚好,小鱼快随秋狸去吧。” 待小鱼和秋狸两人离开后,亭子中便只剩李娟雅与刘蝉两人了。 李娟雅目送小鱼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影了,才回过头来。 然而就算是回了头,李娟雅也不敢看座上的刘蝉。她低垂着头,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只感到自己如坐针毡。 只能希望小鱼快些回来了。李娟雅在心里苦笑着想。 亭中沉默一阵,刘蝉又说话了,“桌上的瓜果点心,七太太若是有喜欢的,只管拿来吃便好,无须拘束。” 李娟雅诺诺应了声。 桌上的小食,确实是如秋狸在路上说得那样多。 不仅是多,而且是种类繁多,花样不同。除去常见的那些炒货甜糖,那些造型如兔如花如鱼的点心,李娟雅是见都没见过。 然而李娟雅全然不敢伸手去拿。 她双手放在腹前,端端正正地坐在椅中,仿若在面对夫子一样。 刘蝉瞟到李娟雅这幅模样,忍不住轻笑出来。 “七太太这是在紧张什么呢?”他说,“我还能把七太太生吞活剥了不成?” 李娟雅连忙摇手。 她还没说上什么,刘蝉便又道,“不过七太太担心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刘蝉的名声从来不好,向来是放肆恣意惯了的泼皮户。” 李娟雅面上一僵。 她自然不会蠢到顺着刘蝉这句话说下去。这样说下去——不就相当于,她亦认为刘蝉是那泼皮户了吗? 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想来想去,李娟雅只得陪着笑。 刘蝉看李娟雅笑,刚刚还挂着笑的脸倏地冷了下来。 “看七太太笑得如此开怀,想必很是同意——我等是那泼皮户了?”刘蝉轻轻地问。 李娟雅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行为的愚笨。 她连声解释,“六太太误会了!误会了!我当然不是,我当然不是这意思……我笑,是认为……认为六太太说话风趣,实在是个妙人。还请六太太勿动肝火。” 一时间,李娟雅急得额头上都险些冒出汗珠。 刘蝉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转而又是一笑,把脸上原先的冷意尽数撇去。 “看把七太太急的,”他含着笑,语调绵长,“我刚才那自然说笑的。” 刘蝉笑起来,眉梢眼角上的春意不自禁地盎然。 李娟雅低下头,呐呐不敢再多言。她只觉得这刘蝉真是果然可怖,一笑一怒竟是如此不定。 刘蝉盯了一眼李娟雅。 到底还是个大家里的小姑娘,哪怕是家族落败,也活得堂皇,不懂得太多,心里想什么全都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刘蝉垂眼,转着自己手里的两颗浑圆的墨玉球。 他手白,手指纤细,曲线优美,不似寻常男子那样粗笨,也不同于分女子细长。黑色的滚珠在他的指间不断变化,明明不过是寻常的转珠的动作,却被他做得让人感到美极了。 转一会儿珠后,刘蝉又问,“七太太可知今日我邀您来,是想做何?” 他的声音飘忽,其中好像有些笑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李娟雅老老实实地摇头。 她当然是不知道刘蝉的想法,她怕刘蝉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再度发作,亦不敢妄加揣测。 刘蝉笑了起来,他睁开自己一直半虚的眼,径直望向李娟雅。 “不瞒七太太说,七太太年轻活波,肤白貌美,容颜正茂——我,好生不喜。”刘蝉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他说这话时,手里的墨玉球被转得咯吱咯吱响,像要把人的骨头给拧碎了似的。 李娟雅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自刘蝉那双如同淬了毒的眼,直直地锁定她,她就被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