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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喃喃道:“劳烦九爷记挂了。” 小玉替沈惜言把药拿回了房,严昌平差人在大院里收拾了个亭子出来,摆上茶水,专门给赵万钧和沈惜言说话用。 “九爷怎知我怕苦?”随赵万钧坐下,沈惜言还是忍不住问了。 “昨儿在保卫厅,你连一杯龙井都喝得皱眉,不是怕苦是什么?” 沈惜言不免又惊讶了几分,原来九爷连这点细枝末节都记下了。 第12章 四下无人,沈惜言终于有机会把昨晚写的字给赵九爷看了。 赵万钧托着那薄薄的纸,有些诧异,想不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大少爷,草书竟写得这般气势磅礴,如龙似蛇,每一道笔锋都成熟苍劲,饱含恣意潇洒,完全不输大师之笔。 沈惜言的手他是捏过的,甲盖圆润,肤白如玉,指骨纤长,本该作翻书拈花用,想不到也有这般力道。 赵九爷虽说不好文学,也不附庸风雅,却独独爱赏书画,多年来结交了不少会写字作画的大师为友,收藏了许多名家字画,沈惜言这一手草书,算是不偏不倚撞进九爷心门了。 他拿着沈惜言的字,实在有些爱不释手,赞道:“好字!” 沈惜言丝毫不谦虚,反倒难掩得意道:“我的字,以往在金陵可是论钱卖的,每每逢年过节都有人排队找我写联。” 临近正午的阳光下,赵万钧扫过沈惜言眼尾飞扬的笑意和红扑扑的脸颊,那细嫩的皮肤仿佛被撒了层金粉,看上去比西城的水晶糕还软,若是碰了,也不知会有怎样的触感。 赵万钧喝了口茶,大手一挥道:“成,这幅多少钱,我出三倍买下,不够再加。” 沈惜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买什么呀,这是专门写给你的。” “写给我?” “是呀,除了我奶奶,我还没给谁赠过字呢。” 见九爷目光深深地瞧着自己,沈惜言下意识摸摸脸颊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赵万钧摩挲了一会儿纸面上的落款,不露声色地把字收好。 沈惜言想起了什么,突然双手托腮闷闷道:“对了九爷,你可不许把我送你的东西转赠给你那些个相好的啊。” 他心里还惦记着九爷的“风流史”呢,虽说他已经用“人无完人”替赵万钧开脱了,可每每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得劲。 “我哪来的相好?”赵万钧一时摸不着头脑,忽然想起前天在保卫厅的事,这才反应过来是这小笨蛋真听去误会了。 他无奈道:“你甭听保卫厅的人胡说,都是些嘴把不住边的主儿,我这些年军队呆着呢,女人都见不着几个,非要说什么相好,枪就是我相好,的确有不少。” 沈惜言听罢猛地抬头,眼里盈盈一汪惊喜:“原来你没玩弄过女人呀?” 赵万钧额角青筋骤然一暴,刚喝的一口热茶险些喷出来。 * 三日后,折腾保卫厅一月有余的正阳门东车站劫案终于告破,所有犯人一网打尽,赃物追回大半,效率较之前不知高了多少倍。 “……保卫厅厅长孙普爱称:此次全靠赵万钧少帅鼎力相助,才得以迅速破获此案。” 沈惜言读完报纸内容,叹了口气,轻轻放下报纸。 明明项链找回来了,团伙落网了,隐患也解除了,可他这心里却依然不是滋味,究其源头,就是报上提到的那个人。 赵九爷那日离开严公馆的时候,表情说不上来的微妙,可他光顾着为九爷原来是个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高兴了,毫无半分察觉,直到过了两天才慢慢感到不对劲。 无凭无据,他说人玩弄女人,还给人强行安了一屁股风流债,怎么想对方都是该恼的,更何况还是九爷那号人物,九爷当时未发作,恐怕是懒得与他这口无遮拦之人计较。 人家可是北平城鼎鼎大名的少帅,几番不计报酬地帮他,还给他送药,却被他这般编排…… 如此设身处地、绞尽脑汁去思考某人生气与否,这在沈惜言这个大少爷身上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然而,沈惜言越想心脏越往谷底跌,眼下案子结了,药也送了,赵万钧铁定不会来找他了,想要道歉,就得亲自上人府上去,可人家未必还待见他。 沈惜言思前想后了许久,赵万钧的身影时常在他脑中出现,挥之不去,犹如顽症。 想他活了十九载,从未如此忧思顾虑过,还是为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男人。 沈惜言往自己脑门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他沈大少做事,何时变得这么婆婆mama? 思及于此,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登门去了,结果人还没从车上下来呢,就怯了。 拉车的忍不住提醒:“爷,您到了。” * 沈惜言已经在赵万钧院里站了一炷香有余,他来的时候第一道院门没关,想也没想直接走了进来,可面前这第二道红木大门仿佛关着什么可怕的事物,令他一再抬起手又放下,就是敲不下去。 他还从来没干过上门道歉的事,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他站在门外徘徊了半天,殊不知赵九爷就站在一旁的屋里看他,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连那细微的皱眉叹气都没放过。 赵万钧方才正在书房看画,听到外面有陌生脚步,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擅闯他宅邸。他刚拿起枪,一个急匆匆的小身影便扑进他眼中,然后搁他眼前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