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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摇扇子的书生睁大双眼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哎呀,我说你最近怎么每天在习画,早知道…唉!” 独孤逸见这二人勾肩搭背的走入那金环巷深处,抿紧了嘴唇。 这金环巷越是夜里,越是人声鼎沸,好一片繁华,可这繁花似锦中,又有多少不得已,这茫茫人世间,有多少不如意,又有多少不自由。 独孤逸想到,自认识苏芫以来,只知道她魅力无限,知她高洁淡雅,知她人淡如菊,知她众人追捧,知她琴艺无双,却未曾想到过她所说的,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自己从未想过,她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有怎样的苦衷,遭受过怎样的侮辱,又经历过怎样的背叛。 苏芫在人前的样子,永远是那样的恬静、淡然,似乎事事都能看的通透,似乎处处都能安排的妥帖万分,在她身边,永远是轻松的、愉悦的。想来,她最为惊慌失措的两次,都与自己有关:一次是追到荒郊野店来,而另一次她是用自己的生命在赌自己的一句话。 金环巷里传出的靡靡之音,渐渐混成一团,让人听不出哪里是琵琶,哪里是古筝;金环巷里来往的人群,也渐渐模糊成一片,独孤逸瞧着那灯火闪烁在一起,像一只巨兽,似要吞噬掉一切黑暗,将这声色靡靡铺盖到整个临安,占领了整个大宋。 独孤逸抬头看着填上的月亮,与八月十五那夜没有什么分别,那圆圆的月亮上有着若隐若现的阴影,恍惚间,独孤逸似看到了月亮上似乎有一双眼睛,那眼睛里那带着嘲笑,充斥着鄙睨。那眼神让她感到十分的熟悉,却不知在何处见过。 独孤逸不敢再瞧,低头快走两步,绕过金环巷,到了直冲着平康里的尽头而去。仍是那栋临湖的大宅,仍是那整洁的街道,那金漆篱门也是之前的样子,只是这平康里,静悄悄与金环巷截然不同。 独孤逸轻扣门环,吱呀一声,开门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举着灯笼,仰着脑袋盯了独孤逸一阵,突然兴奋的问:“你是逸小娘子?”独孤逸笑着点点头,道:“我找苏jiejie。” 那小丫鬟碰的一声将大门紧闭,只听得门内一声尖叫道:“逸小娘子来啦!我接到的小娘子!” 有听得里面叮叮通通一阵sao乱,随着一声清斥又归复平静。独孤逸听出来了,那是兰儿姑娘。 门又再次打开,兰儿微微福身道:“逸小娘子,你回来了。”只是看向独孤逸眼中,神色颇为复杂。 独孤逸不明白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于是回作揖道:“兰儿jiejie不必多礼,咱们好久不见,苏jiejie在家么?” 兰儿邀请独孤逸进门来,又将门关上,道:“小姐此刻不在,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小姐叮嘱了,不论你何时回来,都让你在家里等她。” 独孤逸随着兰儿进来门内,那门后藏着三五个小丫头,看年纪只有十来岁,独孤逸之前并未见过这几个,于是朝这几人点点头,微微一笑。 那小丫头羞红了脸,缩在另一人后面,一边偷偷的向独孤逸张望,一边在那另一人耳边耳语,声音虽小,但是独孤逸听到了,她说:“和画里的一模一样!” 独孤逸想了想,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摇摇头,快走两步跟上兰儿,问道:“她今日还是去太和楼?” 兰儿扭头答道:“太和楼易主了,小姐如今不常去太和楼,今日是应邀去演出,这本是常事。逸小娘子随我来,你可以在书房稍作休息,我令人传信给小姐。” 独孤逸跟着兰儿穿过那连廊,花园,回到书房。这里她已经十分熟悉了。刚刚坐下,那第一个开门的小丫头捧着一盒点心,一壶茶上来。 独孤逸站起身来接过茶点,道:“有劳小meimei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刷的一下红了脸,道:“回小娘子,我叫柳儿。”独孤逸点点头道:“多些柳儿meimei替我传信。” 那兰儿道:“逸小娘子稍坐,我去传信给小姐。”又扭头对那柳儿小丫头说:“你去守在花园,莫要别人进来打扰小娘子。” 那柳儿应声就下去了,兰儿也退下。 突然间,书房就只剩下了独孤逸一人,她喝了一口茶,倒是觉得颇有些不自在。走到门外瞧一瞧,也不见人影,想来那柳儿守在花园里。独孤逸又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这里的摆设似乎从来都没变过,只是那书案上,多了不少画轴。 独孤逸突然想到那捧画书生所说的:“苏大家最近在习画…”便不由自主的绕过书案去瞧。 那桌上摊着的是一副已经完成,尚未收拢的山水画,向来是放这晾干。独孤逸仔细看来,也不知这是临摹他人画作,还是自己创作所画。 重重叠起的山峦,山脚下是清澈的溪水,曲折的小路通向山中,山坳处有茅舍数间,屋中有两人对坐,看那形状似是一老一小。境界清幽,可谓是巨然之山水;于峰峦叠岭之外,至茂林密竹之间,优作卵石、松柏、蔓草之类,相与映发,而幽溪细路,竹篱茅舍,断桥危栈,好一副山间景趣。 独孤逸细细看完,手抚那茅舍,心里想:“这画儿倒是挺不错,山高水长,竹篱茅舍,那老头儿是阿公,这小孩儿是我,还少了一个雕儿。” 又拿开另一幅画,只看那也是一副山水画,只是那山更加温柔些,静静的湖水上一搜小船,船上只坐着一个独钓渔翁,只勾勒出一个清瘦的背影,独孤逸心道:“这个虽然没画出来是谁,但这感觉倒像是苏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