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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逸和郭靖见他一副迫不及待、心痒难搔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厨房里香气阵阵喷出,黄蓉却始终没有露面。 洪七公搔耳摸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好不难熬,向独孤逸和郭靖道:“我就是这个馋嘴的臭脾气,一想到吃,就甚么也都忘了。” 伸出那只剩四指的右掌,说道:“古人说:’食指大动‘,真是一点也不错。我只要见到或是闻到奇珍异味,右手的食指就会跳个不住。有一次为了贪吃,误了一件大事,我一发狠,一刀将指头给砍了……” 独孤逸和郭靖一同“啊”了一声,洪七公叹道:“指头是砍了,馋嘴的性儿却砍不了。” 说到这里,黄蓉笑盈盈的托了一只木盘出来,放在桌上,盘中四碗白米饭,一只酒杯,另有两大碗菜肴。 三人只觉得甜香扑鼻,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只见一碗是炙牛rou条,只不过香气浓郁,尚不见有何特异,另一碗却是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想来这清汤是以荷叶熬成的了。 黄蓉在酒杯里斟了酒,放在洪七公前面,笑道:“七公,您尝尝我的手艺儿怎样?” 洪七公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也不饮酒,抓起筷子便夹了两条牛rou条,送入口中,只觉满嘴鲜美,绝非寻常牛rou,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诸味纷呈,变幻多端,直如武学高手招式之层出不穷,人所莫测。 洪七公惊喜交集,细看之下,原来每条牛rou都是由四条小rou条拼成。洪七公闭了眼辨别滋味,道:“嗯,一条是羊羔坐臀,一条是小猪耳朵,一条是小牛腰子,还有一条……还有一条……” 黄蓉抿嘴笑道:“猜得出算你厉害……”她一言甫毕,洪七公叫道:“是獐腿rou加免rou揉在一起。” 黄蓉拍手赞道:“好本事,好本事。” 独孤逸和郭靖哪吃的出这般变化,只是听得呆了,独孤逸心想:“这七公果真是吃中的皇帝,也亏他辨得出五般不同的rou味来,却也不知蓉儿做这个菜费了多少功夫。” 洪七公道:“rou只五种,但猪羊混咬是一般滋味,獐牛同嚼又是一般滋味,一共有几般变化,我可算不出了。” 黄蓉微笑道:“若是次序的变化不计,那么只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又因rou条形如笛子,因此这道菜有个名目,叫做’玉笛谁家听落梅‘。这’谁家‘两字,也有考人一考的意思。七公你考中了,是吃客中的状元。” 洪七公大叫:“了不起!” 也不知是赞这道菜的名目,还是赞自己辨味的本领,拿起匙羹舀了两颗樱桃,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汤好看得紧,有点不舍得吃。”在口中一辨味,“啊”的叫了一声,奇道:“咦?”又吃了两颗,又是“啊”的一声。 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那是不必说了,樱桃核已经剜出,另行嵌了别物,却尝不出是甚么东西。 洪七公沉吟道:“这樱桃之中,嵌的是甚么物事?”闭了眼睛,口中慢慢辨味,喃喃的道:“是雀儿rou!不是鹧鸪,便是斑鸠,对了,是斑鸠!” 睁开眼来,见黄蓉正竖起了大拇指,不由得甚是得意,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又有个甚么古怪名目?” 黄蓉微笑道:“老爷子,你还少说了一样。” 洪七公“咦”的一声,向汤中瞧去,说道:“嗯,还有些花瓣儿。”黄蓉道:“对啦,这汤的名目,从这五样作料上去想便是了。” 洪七公道:“要我打哑谜可不成,好娃娃,你快说了吧。”黄蓉道:“我提你一下,只消从《诗经》上去想就得了。” 洪七公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书本上的玩意儿,老叫化一窍不通。” 黄蓉笑着看了一眼独孤逸,说道:“这如花容颜,樱桃小嘴,便是美人了,是不是?” 洪七公道:“啊,原来是美人汤。” 黄蓉摇头道:“竹解心虚,乃是君子。莲花又是花中君子。因此这竹笋丁儿和荷叶,说的是君子。”洪七公道:“哦,原来是美人君子汤。” 黄蓉仍是摇头,笑道:“那么这斑鸠呢?” 独孤逸似想到了什么,说道:“《诗经》 第一篇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既有斑鸠,也有美人、君子,难道...。” 黄蓉笑语嫣然接话到:“对!这汤叫作’好逑汤‘”说罢,想独孤逸竖起大拇指, 洪七公哈哈大笑,说道:“有这么希奇古怪的汤,便得有这么一个希奇古怪的名目,很好,很好,你这希奇古怪的女娃娃,也不知是哪个希奇古怪的老子生出来的。这汤的滋味可真不错。十多年前我在皇帝大内御厨吃到的樱桃汤,滋味可远远不及这一碗了。” 黄蓉笑道:“御厨有甚么好菜,您说给我听听,好让我学着做了孝敬您。” 洪七公不住口的吃牛条,喝鲜汤,连酒也来不及喝,一张嘴哪里有半分空暇回答她问话,直到两只碗中都只剩下十之一二,这才说道:“御厨的好东西当然多啦,不过没一样及得上这两味。嗯,有一味鸳鸯五珍脍是极好的,我可不知如何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