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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未染也顾不得他怎么想的,继续道:“本打算回去就拖宋媒婆推了这门亲事,又怕伤了双方的颜面。不若现下咱们私下就做个约定,假意相处些时日,自然不是当真见面,七日之后,便以相处不恰之名,做个了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戚三公子犹疑着:“怕是不妥。家中父母兄长若觉这门亲事合宜,又岂会这般轻易地放下念头?定会让我与李姑娘多加相处,那时岂不愈发麻烦了?” “无碍,若是分量不够,我自另有言辞让他们打消念头。”何未染显得颇为自信,李苦儿倒是好奇了,还能给什么理由?难不成坦言嫌弃他家里二哥二嫂品行不好?那可太说不出口了。 “那……”对面戚三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道:“便如此吧,告辞。”说完,便转身回屋关了大门,显然是不大满意如今的态势。 李苦儿看向何未染,道:“不是说要送我们回去么,我们这儿婉拒的话都没出口,他便直接撂挑子了。读书多少,和是否懂得做人,果然没有多少关系。” 何未染也没所谓戚三郎的态度,冷笑道:“话听进去了便好,横竖将来也没什么往来,他懂不懂得做人,也碍不着我们什么事。这书啊,能教人行善,却也容易叫人心生傲气。” “可不,只许他看不上别人,就没法儿接受别人看不上他了,自视甚高呢。”李苦儿说了戚三郎两句坏话,心里头立即舒坦了,效果实在是好,忽又想起方才何未染所言,又疑惑起来了:“对了,你说的那什么另有言辞,是怎么回事呀?” 何未染略一思忖,笑着道:“忽悠他的,尚未有定论呢,只不过一个猜想,咱们现在去走一趟,今晚就将事情摸个清楚明白。”说完,便带着李苦儿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分明是去西边杉树林的路。 李苦儿更不明白了,好奇得不行,问了一路。何未染也不藏着掖着,路上就将事情告诉了她。 方才进屋时,就觉得戚家散逸着一股子死气,饭桌那一席言谈,本以为大儿媳已然死了,只不过那一家子瞒着不愿说出真相。可后来进屋见了人,又发现人是没死,不过只吊了半口气,魂儿都跑了一半,这不,去找找去,凭着气息,应是在林子里。 就这一小段路,雪便下大了。她们一人打着纸伞,一人掌着灯笼,紧挨着进了杉树林。 林中漆黑,白纸灯笼的照耀下,四处都犯着冷光。参天的杉树枯枝,高大狰狞,仿佛下一刻,便幻化作鬼怪,将她们团团围住,将她们困在这里。 静谧……耳边只有雪片落在伞面上的声音。 “何jiejie……”李苦儿只敢轻唤何未染一声,也不为别的,就是壮胆。原来有鬼魂在这里,前些日子还和小曲她们来这儿堆雪人,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 “别怕,我在呢。”何未染搂住她的肩,带她转了身,往那深处望了半晌,才字正腔圆道:“出来吧。” 李苦儿觉得浑身的寒毛都陡然竖了起来,只腕间的佛珠散发着热度,逐渐克制了身上的凉意。眼前,一女子自一棵杉树后悠悠飘了出来,是戚家大儿媳的面孔,颇为苦闷忧伤的表情,且隐隐有黯淡幽光,仿佛一眨眼,就会散去,再也找不到了。 “先前驭使那些小鬼物的,是你?” 何未染这一开口,李苦儿就不懂了。 那戚家大儿媳的讷讷地点头,看向李苦儿,声音显得虚无缥缈:“我只是……想找这位姑娘……帮我个忙。” “我……我能帮你什么?为什么要找我?”李苦儿问她。 戚家大儿媳答:“我本也无那本事驭使什么东西,只那日看见你在林子里留下的雪人颇有灵气,我只用上一些魂力,便能让它们行走。想来,姑娘定非凡人,便舔着脸一而再再而三地遣那些雪人去找你。” 李苦儿忽然想起那晚敲门的声音,以及阿葵的那句“小兔子”……原来小兔子,就是她亲手堆出来的雪兔子。可是怎么就来了一个颇有灵气,定非凡人的说法了?她猜测着,该不会是和何未染待久了,也沾染了什么仙气法力吧? 何未染看了李苦儿一眼,眸中有一些不安,她又对戚家大儿媳道:“你有什么话,有什么请求,且说与我听听,或许是能帮你的。” “当真么?”那边戚家大儿媳毫无神采地眼眸睁大了些,却依旧是没有生气可言。 “我在这里等我的夫君,我们说好了,待他高中回乡,我会在这里等他,就在我送他走的这棵杉树下。可是他已高中好多年,却一直没有回来……”她幽怨地叹了口气,瞬间,李苦儿便觉得周身又冷了几分。 “我想你们帮我送信给他,告诉他,我还在老地方,等着他。” 何未染摇了摇头,话语间有些不忍心:“你或许……等不起了。” “是啊,最近,我亦是日渐感觉到自己……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早些年为何不给他写信呢?现在这般模样,就是他来了,也看不见你了。” 戚家大儿媳忽然表现出了一些局促难堪的模样,声音低得更缥缈了:“我……我不识字。公公小叔只叫我耐心等着,亦不愿为我撰写家书,说夫君在朝做官,不宜拿这些儿女情长去阻他前程。再后来,他们便不让我出门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关我?我也不明白,夫君为什么不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要不怎么不回来呢?我们有过约定啊,他说他会回来的,他说会将我接到京城里去,可是为什么?我也不知是为什么,他……他一直不曾回来过……”大儿媳说着说着,便呜咽起来,没有泪,声音却极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