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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对你来说或许很危险……苦儿,你在这里才不会有事。”何未染的眸光很深,这认真严肃的样子让李苦儿更是害怕,她觉得何未染的话语里别有深意,但具体是指什么,不知道,也猜不出。 李苦儿想坚持,但何未染的考虑让她不敢违背,一者她俩的关系无论如何也没亲近到可以让她靠撒娇耍赖来改变对方心意的地步,再者,她对何未染心怀崇敬,何未染的话语,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遵从。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吧……”李苦儿并不心甘情愿,但她只能强压心里那一丝不知哪里来的恐惧。 何未染见她应得勉强,便放缓了神色,在河边采了一片柳叶,放在她手心上,道:“没什么可怕的,不如这样,你在这里吹柳叶,我在山上也能听到,若声音断了,我便知道你出了事,会即刻下来救你的。” “嗯。”李苦儿本能的怀疑若自己出了事,何未染到底救不救得了,毕竟她也不过是个年轻女子,面对豺狼虎豹能有什么办法。将柳叶放在嘴边吹响,却发现这声音意外地嘹亮,非从前吹着玩儿的柳叶可比。她觉得惊奇,拿着柳叶左右端详,似乎与平日里见的也没什么两样。 “好了,你便在这儿看马,我去去就来。”何未染一边说着,一边将将马拴在最近的一棵柳树上,又从马囊中拿出铲子与麻袋,一步一步往山里走去。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对着李苦儿道:“一会儿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只要是不合常理的,皆不要理会,亦不要应声,只等着我来便好。” 李苦儿心下疑惑,觉得何未染的话太不寻常,探着脖子目送她消失在树荫深处,才吹响了柳叶。她吹得是清水镇上留传了上百年的歌谣《何日归》,据说是战乱时候镇上的妇人等待征战沙场的丈夫与儿子归家时哼唱的曲子,只是那场战役前线大败,从清水镇征去的兵士一个也没能回来。但妇人们依旧会唱这首歌谣,日也唱,夜也唱,也就是这样,《何日归》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李苦儿不过是下意识地吹起了这首歌谣的调子,因为平日常拿它练手,当然另一方面,也承了期盼何未染尽快归来的意图。 曲子不长,吹了三巡,也才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何未染还没有回来,李苦儿也听不见她的任何动静。耳边只有蝉鸣,只有鸟叫,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只有婉转的柳叶响。她觉得不安,虽说何未染听得见她,但她感觉不到何未染,心里没有着落,也就不能踏实。 待《何日归》结束了第七巡吹奏,李苦儿敏感地察觉到,身边似乎,开始起雾了。她环顾四周,视野不太清晰,猛烈的阳光射进雾里不再刺眼,似乎也失去了原本的温度。要不要停下来,李苦儿心里纠结,这情况好像不大对头,但又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苦儿meimei,苦儿meimei……” 谁?李苦儿不敢回话,只隐隐能听出来这声音来自身后,但她身后,是稻川啊。她彻底恐慌了,僵着身子,松开嘴边的柳叶。现在这情况,就是她想吹也吹不出来了。 “苦儿meimei,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苦儿连回头都不敢,只紧闭了眼睛心中一遍遍地默念,脑子里一直徘徊着那句“一会儿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只要是不合常理的,皆不要理会,亦不要应声,只等着我来便好”。她方才还不明白何未染这话的意思,现在可算知道了。太过应景,不必多想便知道要按何未染的话做了。 “救救我,我想回家……它又来了,救救我,它不会放过我的……啊!” 那声惨叫几乎贯穿了李苦儿的耳膜,她突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阿绪还活着,也不可能还是小时候那把嗓子。那……那么他是……李苦儿不敢再往下想。 这时,拴在柳树上的马儿突然开始躁动不安,若不是缰绳的牵扯,或许就要逃走了。李苦儿吓得双腿一软,立刻蹲在地上紧紧搂住膝盖,抖若筛糠。 背后好凉,还有奇怪的水流声音。要回头看一眼么?何jiejie为什么还没有来? 李苦儿蹲在地上不敢动,也动不了,她紧闭眼睛,仿佛只要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而这个别人,是人也好,是脏东西也罢,只要看不见就比什么都好。 不知过了多久…… “吁……吁……”是女人安抚马儿的声音。 “嘚哒嘚哒……嘚哒……”马安静了下来。 李苦儿还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身体又温暖了起来,不止是温暖,还有点热,出汗了…… “苦儿,我们该回去了。”何未染走到她面前蹲下,拍拍她的肩。 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何未染的带着笑的脸,如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再看周围,雾散了,阳光依旧灼人,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何jiejie……”李苦儿扁着嘴,快哭了。 “好了好了,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起来,再不回去可就晚了。” 李苦儿坐在马背上,怎么想怎么觉得方才发生的事真实得很,她不知道何未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见了多少,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她还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何未染,也告诉了她阿绪的事。 何未染只一心驾着马,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良久,才道:“下个月,我们一起到稻川来放河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