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5）

    “意识住房”的房子分“散客”和“集体住客”两种形式。

    所谓的“散客”，就是购买的用户可将“睡眠舱”搬到任何他想要的地点。“集体住客”则是一种集体的住房形式，公司会将“睡眠舱”集中到一个地点，通常是公司特意建造的某栋建筑内。届时，客户们只需前往那个地点睡觉即可。

    “集体住客”的房子会更便宜一些，各种福利优惠更多一些。比方，公司会在集体停放“睡眠舱”处提供免费的浴室、平价食堂等基础设施。

    本来以“睡眠舱”代替住房的方式就够前卫了，更遑论是集体一起睡“睡眠舱”。可想而知，自推出伊始，“集体住客”的房子就是无人问津的。而据某次老张喝醉酒时透露，“集体住客”这边房子的各项成本和维护费用，一直都是沈南行私人在往里贴钱。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陈明磊事件让公司的整个经营状况来了个大翻转！

    事件前期，热搜上全是黑“意识住房”的，可随着夏梓倾的直播，陈明磊外甥的控诉，王院士的发声……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出现在了网上，网友们也渐渐看清了事情的全貌。

    虽然大家现在对陈明磊猝死的原因仍然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通过这次事件，“意识住房”被大多数网友记住了！

    再加上后期老张瞅准时期，买了几个营销号的通稿，狠吹了一波“意识住房”的好处。

    人都是有猎奇心理的，冷静下来之后，大家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房子居然卖得如此便宜！

    而陈明磊身前所在的那家大型新媒体公司却因为这次事件流失了大量客户，据说濒临破产。

    这样的反转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

    小希一直相信一句话：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不是没有收获，而是看你能否坚持到最后。

    步美美说的那处“意识住房”位于城北，占地近1万平方米，名字叫碧芳园。

    碧芳园离周边的几个商业中心和写字楼区都很较近，如果将来“意识住房”真的推广起来的话，相信会吸引来一大批上班族入住。

    当然，以上这些都还只是公司的发展规划。目前，碧芳园内仅有一栋孤楼。考虑到各项前期投入成本，后期销售情况乐观的话，后面的楼才会陆续建起来。

    小希来到碧芳园大门口时，已近下午2点。因为离商业区近，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少的人。不过，叫她意外的是，碧芳园大门口就围了许多人，有路人，有记者，更有一辆警车混在其中。

    小希：“？”

    几个记者正在进行现场采访，七嘴八舌的跟进了菜市场似的：

    “请问您就今天的事有什么看法？”

    “意识住房会为这件事负责吗？”

    “你们要怎么向住户交代？”

    小希眼尖地看见，被记者们围在中间的人，是沈南行！

    他今天穿了一身铁灰色的西装，戴一副黑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正式。哪怕被一群鸭子似的记者围得都没了下脚的地方，也自岿然不动。

    一个眼神的对接，沈南行也看见她了。

    小希下意识朝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沈南行却皱眉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过去。

    小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正疑惑间，后肩上陡然搭上来一只手。

    小希猛地回头，看见老张正站在她身后。

    “怎么是你来了？步美美呢？”老张显然是从某处跑过来的，满头大汗，一脸着急。

    “她……有事来不了，我替……”

    “没事没事，你来了也好，沈总更信任你。”

    小希：“？？？”

    老张：“这儿的房子出了点事，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儿去排查一下。”

    “……好的。”

    然后，老张就掏出一张纸，给她分配工作了。“看一下，这些是1号楼里的住户资料……”1号楼指的就是目前碧芳园里的那栋孤楼。

    小希注意到，老张给她安排工作的功夫里，沈南行朝她的方向看了好几次。小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老张走了。

    “经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门口怎么搞这么大阵仗？和老张一起往1号楼去的时候，小希忍不住问道。

    老张一脸糟心：“咱们的房子里……进贼了！”

    “啊？”

    进贼的意思不是有人来偷东西了，而是……偷了东西的人跑到他们的“意识住房”里躲起来啦！

    “也是怪门口的保安筛查不严……”用户购买了“睡眠舱”后，那个“睡眠舱”就是和用户绑定的。绑定的方式有人脸识别、指纹识别以及刷卡识别。人脸和指纹识别当然是最安全且保险的，但有些用户不愿意泄露自己的个人资料，就选择了刷卡识别的方式。

    不巧的是，买了碧芳园房子的某个用户的卡掉了，又恰好被这小偷捡到。小偷就堂而皇之地跑到碧芳园的“意识住房”里睡觉来了！

    “还是半个月后这用户从国外出差回来发现卡丢了来挂失，才顺藤摸瓜找到的这小偷。”老张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连连叹气，“现在，这用户还要以住房安全隐患为由告我们呢，希望沈总那边能摆平吧。”

    小希：“事情……是挺严重的。”

    老张：“唉，也怪保安没仔细核对用户身份就放了人进来，这事儿是咱们不占理在先。我现在就怕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到时候就是给咱们意识住房抹黑！”

    “所以沈总才大周末的赶过来处理这事儿！”老张一脸愧疚。

    小希：我也是大周末赶过来的呢！

    可惜，老张完全没有对她表现出愧疚的意思，“啪”的一声把住户信息往她胸口一拍，“得把用户信息都筛查核对一遍，看看有没有有问题的住户。对了，散客那边的信息也要排查！我去安排！这里的活儿你先干着！”说罢，不由分说就把小希推进了1号楼里。

    这1号楼外表看着像楼，内里的构造却和一般的住宅楼完全不同。

    “嘀——”的一声，小希用老张给的员工卡打开了大楼的门。

    门后是一个接待厅模样的小吧台，正常情况下，那里24小时都会有“意识住房”公司指定的工作人员值班。此刻，就有一个和善的中年大叔坐在那里。见小希进来，他忙站了起来，“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儿？”

    小希朝他亮了亮自己的工作证，又朝他说明了来意。

    “是这事儿啊，你们张经理已经跟我说了，小姐您跟我来吧。”

    “好的，麻烦您了。”

    大叔说自己姓王，之前在坚实房产旗下的物业公司工作。之前因为公司内部出了些状况，他停薪留职了。一听说碧芳园这里有新的工作职位，他就申请调职来了这里。

    小希随着他穿过一条走廊，闻言，忍不住道：“可以这么调职吗？不是说坚实房产和‘意识住房’不隶属于同……”

    王叔立时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又抬手指指天上，“那是他们上头人神仙打架，俺们底下这些小老百姓，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在原来单位待了很多年，有些人情在，兄弟们都愿意帮我一把。”

    “那挺好的。”

    “可不是嘛。唉，到了，就是这里了。”说话间，俩人停在了一扇白色的电子门前。

    “嘀——”王叔拿工作卡在墙上的密码锁上一刷，白色的电子门就缓缓开启了。

    “欢迎来到白色恋之屋。”一把机械的女音随之而起。

    小希：“？”

    “白色恋之屋是这间屋子的主题。”王叔介绍道，“咱们这栋楼总共有10层，每层有三个屋，都有不同的名字。”

    小希：“倒也……挺有心思的。”说话间，电子门已经彻底展开了。

    入眼是一个偌大的、仓库一样的空间，一台台巨大的白色机器拔地而起，直高到天花板处。每一台机器侧面都按装有爬梯，爬梯自机器底部一路通往顶部。爬梯两边布满了一个个抽屉模样的小格子，把“抽屉”拉开，便能看见里头的“睡眠舱”。

    白色机器规律地陈放着，小希粗略数了一下，这个空间里大概有20台。而每一台上的“睡眠舱”都有100个。

    小希：“这里的房子都卖出去了吗？”

    “这个屋的都住满了，1层就剩几个舱没卖出去了！”王叔搓着手，颇与有荣焉的样子，“再往上，要到5层才比较有空位呢！”

    小希原地做了一下数学题，马上得出结论——沈南行他赚翻了！

    “今天周末，大部分住客都出去玩了。”王叔又说了一句。

    小希：“那张经理让我核对住户资料的事……怎么办？”

    “不要紧！反正每个住户的资料我都有登记，一会儿他们回来，我挨个仔细核对一下就成。”王叔热心道，“本来这事儿也是我们物业部的疏忽。”

    小希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只好道：“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想了想，她又道：“不过，这会儿住在‘睡眠舱’里的住户，我还是要亲自核对一下的。”

    虽然是“睡眠舱”的形式，但住户们可不是“意识住房”的员工，可以随时随地自外界将他们唤醒，住户是享有百分百的隐私权的！未经住户本人或紧急联系人的允许，小希是不可能随便将他们从舱里叫出来的。

    这就意味着，小希要想核对住户资料，就必须等。等住户睡够了自己从“睡眠舱”里爬出来。

    “阿行，你等一下！”

    乍然响起的女声令小希一惊，她吓得后脑勺着墙，一阵钝痛不说，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希捂着脑袋晕乎乎抬头，入眼即是一排排巨大的、高耸至天花板的黑色机器，她这才想起来，这里是1号楼的5楼，某间“集体住客”的屋子里。

    她记得在查完14楼后，她就来到了5楼，本意是想在这边等几个住户醒来的。没想到等着等着，居然在墙边的凳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阿行！”女人又唤了一声，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小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忍不住自机器与机器间的间隙里望出去，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着铁灰色西装的高大背影。

    是沈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