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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这十九年来,一直在影响着他的人生进程的最大因素。 沈见夏不说话,荼白接着问:“是爱的,对吗?” “……”沈见夏转开眼睛,没看他,像是在逃避回答。 “让我猜一猜你的心理活动。”荼白却不给他逃的机会,他看着沈见夏的眼睛,像剥茧抽丝一样,一层一层剥开沈见夏封闭的内心,“你的性格很纠结,当你的家人习惯性地忽略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很伤心,也很生气。可你不会跟他们说,而是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比如说‘我本来就是外人’‘他们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再要求更多了’,是吗?” 被说中了心思,沈见夏顿了顿,低低地嗯了一声。 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荼白继续说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伤心,也不知道你在生气。我想,你每次都选择把委屈憋在自己心里,自己忍受,自己消化,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他们和平相处,对吗?” 到底是他的心太好猜,还是荼白太懂他,把他看得太清楚? 沈见夏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了,他把视线转回来,重新看向荼白的眼睛。 “可是见夏啊。”荼白叹了口气,抬手贴住沈见夏的侧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肌肤,“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你喜欢什么,在意什么,为什么而委屈……你要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 “……我开不了口。”沈见夏握住荼白的手,阖上眼睛,语气有些疲惫。 “既然你已经决定努力克服性格上的缺陷,也走出了第一步,那就试试第二步吧。”荼白轻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沈见夏骤然睁开眼睛,和他对视。 荼白的目光还是那样,笃定的,温和的,柔软的。 那样的眼神一路烫进沈见夏的心坎里,让他一直惴惴不安的心跳终于变得平稳。 雨停之后,沈见夏牵着荼白走出了临时避雨的楼道。 下过雨的路面一片泥泞,沈见夏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叮嘱荼白不要踩到地上的积水。 可惜也只能牵一会儿,他就得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荼白毕竟是明星,就算不红,也得注意,更何况新剧播出在即,更要多加注意。 回到沈见夏家店门口,时间也差不多了。荼白敲了敲车窗,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周汝琴叫醒补妆。 晚上的结婚酒宴订在了附近的饭店,伴郎伴娘要陪着新郎新娘一起在酒店门口迎宾,一个端着喜糖,另一个负责收礼金。沈见夏和周汝琴一直在忙,荼白戴着帽子和墨镜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边看小说边等他们。 这一晚倒是过得风平浪静,荼白连饭也没留下来吃就被经纪人Andy一个电话叫走了,没给沈光宗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强行拉着自己一起和超跑合影留念的机会,但他还给沈光宗留了1888的红包。 有明星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超跑还借给自己当婚车,沈光宗美滋滋的。婚礼一结束,换了衣服,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小柴和狐朋狗友们转战烧烤摊。 反倒是沈见夏把周汝琴送上私家车之后,又回到店里帮爸妈收拾宾客散尽后的狼狈场面。 家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花生瓜子壳和泥脚印。沈斌收拾二楼去了,沈见夏陪着肥姐一起收拾一楼。 沈见夏收拾了一会儿,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妈。” “怎么了?”肥姐正忙着打扫,听到沈见夏叫自己,抽空抬头看向他,“儿子,你帮我把那边那个拖把递过来一下。” 想了一晚上的话被打断,沈见夏转身按照肥姐的指示拿了她需要的东西给她,又帮着她一起打扫。 大约过了半小时,等到店里清理得差不多了,肥姐才想起来刚才中止的对话:“对了,你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刚才突然上头的情绪早就下去了,想说的话又憋回了喉咙里,沈见夏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我今晚不在家住了。” “难得回来一次,又不在家住吗?”听到他的回答,肥姐蓦地停下动作,回头看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这么久才回家一趟,今晚别走了,就在家里睡一晚吧,明早让你爸起来给你弄早饭吃,好不好?” 老妈一开口,沈见夏刚硬下来的心又软了回去。 还真是软肋…… 他叹了口气,有些认命地:“那今晚就在家睡一晚。” “就是啊,在家睡多好,你这么久才回一趟家。”肥姐立刻笑逐颜开,“等会儿啊,妈收拾完这里就上去帮你铺床。” “嗯。” 看着老妈忙里忙外的臃肿背影,沈见夏靠着门,鼻子有些酸酸的。 今天再次被遗忘的难受是真的,可无法狠下心责怪父母也是真的。 大概这就是命吧。一辈子只能活在这个死循环里面,被扣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楼道里,荼白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慢悠悠地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是啊。 沈见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无论是跟家人表明合理诉求也好,还是想办法克服自己在人格上的缺陷也好,不管怎么样,他总得迈过这个坎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