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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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晏和周初北赶到燕回山墓园的时候,黎九九已经抱着墓碑不知道哭了多久了,她的眼眶肿得不成样子,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话。 黎晏看见这一幕,气得肝疼又心疼自己闺女,他连忙把伞撑在了黎九九的头顶。 “九九,告诉爸爸,你到底怎么了?” “爸。”黎九九抬起头,脸色惨白。 “我在呢。” 黎九九偏过头去,目光死死地看着那张黑白照片:“我以前,可期待未来了。我觉得未来,是充满了希望的一个词语。” 儿时憧憬未来,天真的以为一切都是美好的。 “但是我喜欢的人他没有未来,我就不再喜欢这个词语了。” 不喜欢,乃至于憎恶。 “我不会再想未来,我只想回到过去。” 黎九九拽着黎晏的袖子,说:“我想回去找他,爸,我想找他,我想见他。” 黎九九这段时间张口闭口都在提原尧,甚至于现在因为他成了这副鬼样子,黎晏渐渐的有些生气。 “黎九九,你清醒一点!他死的时候你他妈都还没出生。还喜欢他?你脑子没毛病吧。” 黎九九没有吭声,只是一直在哭,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 黎晏还想再骂,似乎是想把她骂醒。 周初北心生不忍,说:“黎叔叔,我来劝九九吧,您别骂她了。” “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黎晏怒道。 “我来哄,没关系的。”周初北在黎九九旁边蹲下:“九九,很晚了,我带你回家。” 黎九九紧紧的抱住那块冰冷的墓碑,说:“他孤单了二十七年,我想陪着他。” 周初北:“……你现在脑子不清楚,等睡一觉你就会发现,他不但是个已死之人,他还和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你是说,我和他不可能吗?” ……废话。 黎九九说:“可我就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他。” “黎九九你现在跟我回去。”黎晏看不下去了:“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我就强行带你走了。” 黎九九揉了揉眼睛,然后手撑在地上站起身,周初北想扶住她,被她躲开。 “伞给我。” 接过周初北递给她的伞,黎九九撑在了原尧的墓碑上。 接着,她弯下腰,吻了吻那块冰冷的墓碑,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缱绻。 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庞,从墓碑上镌刻的文字蜿蜒落下,与之前黎九九指尖的鲜血交融。 她强忍着放声大哭的冲动,轻轻的道:“原尧,我明天再来看你。”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来看你。 余生无尽绵长的岁月,我都不会留你一个人孤单的长眠于地下。 请原谅我的懦弱,我不能与你同死,但我能为你而活,替你而活。 未来的世界有多绚烂多彩、日新月异,我都会帮你记住,等到百年之后,我们重逢的那一刻,我会全部告诉你。 你不曾缺席,不必遗憾。 …… 他们下山的时候,雨便渐渐的停了。 路上,周初北试图和黎九九说话,她却再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像是心死了一般。 黎晏怕黎隆和苏佩君担心,所以没把黎九九带到老宅去,而是带她去了静安区的一幢别墅。 看黎九九面无表情的走进去之后,周初北挠挠头,说:“叔叔,我明天再来看九九。” 黎晏疲惫的点了点头。 其实,黎晏试图将黎九九关在家中,但前几天就是如此,她能直接从二楼跳下去,他便再也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了。 黎晏牵着她,把她送回房间。他不敢再对她说重话,只能尽量温柔的说道:“九九,你乖乖睡觉,别乱跑了,知道吗?” 黎九九沉默的点了点头。 黎晏不放心的对着她全方位叮嘱了一遍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黎九九一个人静坐了一会儿之后,去卫生间洗了个澡,便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一夜无眠。 宋宁安是在第二天回的燕京,当时黎晏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空荡荡的客厅中,身影孤单。 她走过去,问:“九九呢?” “去燕回山了。”黎晏揉了揉发疼的太阳xue,说:“周初北陪着。” 宋宁安道:“我从前在岚城十三中的时候,听说过原尧。” “他是我高中同学,一个班的。” “那他后来……” 黎晏苦笑:“他和阿阳一起出的车祸,阿阳成了植物人,他……当场死亡。” “车祸?” 黎晏紧了紧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有浓重的无力感腾升而起。 黎九九安静的站在角落,听着他们的谈话。 “我到现在也没能弄明白,原尧当初怎么会和沈映阳在一辆车上。他们迎面撞上了一辆大货车,车毁人亡。” 多么简单的理由。 人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 黎九九想起自己和原尧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朝阳花苑。 原尧那时候要去燕京给原爷爷祝寿,玩笑着问她要离别的抱抱。 她害羞的岔开了话题。 如果知道,那会是最后一次见面,黎九九一定不会再掩盖自己的情感。 她浑浑噩噩的的上了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黎九九除却每天会去燕回山待一段时间,剩余的时间都待在了家中。 除却去燕回山之外,她几乎不出门。 隐隐有抑郁的倾向。 宋宁安时常会开到她的房间,和她说话,语气小心翼翼。 黎九九提不起精神,但还是强笑道:“抱歉哦,让你们担心了。妈,你年底还有巡回演出吧?别耽搁了。” 宋宁安道:“我推掉了,陪你比较重要。” 黎九九就不再说话。 十二月初的一天,黎九九还没来得及出门,便看见了一身黑色的黎晏与宋宁安。 她心中一跳,问:“爸,妈,你们要出门吗?” “有个叔叔去世了,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和安安去参加葬礼。”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宋宁安就问:“九九也要去吗?” 黎九九摇了摇头。 夫妻两离开之后,黎九九才回了房间,换上庄重的黑色后,她才出门。 片片素雪裹挟着寒风从阴沉的天空落下,黎九九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远处,看着前方前来吊唁的人。 真的很多熟面孔。 只是他们不再是少年时的模样。 她还注意到,这里没有周芬女士。 周芬…… “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身旁男人被风吹得生出寒意的声音响起,周初北一身也是一身庄重的黑色西装,站在了黎九九旁边。 “有生之年。” 周初北气道:“为了一个死人,你至于么!” “值得。” 她平静无波的态度,让周初北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 “周初北。”黎九九缓慢的开口:“你帮我去查一个人。” “不帮。” “她叫周芬,是沈映阳的母亲。”黎九九就当没有听见,只淡声说道。 “老子说了不帮。” 黎九九疲惫道:“小北哥,拜托你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平安夜这一天,周初北终于带来了消息。 当时,黎九九正在织围巾。 她织了好多条,都是黑色的,整整齐齐的叠在一旁。 周初北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条卡其色的围巾,这还是黎九九高中的时候送的,已经很旧了,周初北都还没舍得丢。 他凑过去,耍宝似的问:“你这打算发展副业卖围巾啊?给我一条呗。” 黎九九最近的情况好了很多,已经开始笑了,黎晏和宋宁安也松了口气,不再那般紧张。 没人知道,她每一个夜深人静时,都会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不卖。”黎九九拍开他的手。 “那你织这么多做什么?” “烧给原尧。” 周初北:“……” “黎九九你是真的有病。”他骂道。 “少废话,赶紧说。” 周初北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你还记不记得,大学那会儿,我来找你看电影,是一部刑侦电影。” “记得。看完了之后,我们还查过类似的案件。”黎九九说。 “其中有一桩,就发生在岚城。” 黎九九倏的看向了周初北。 周初北也没有卖关子,说:“很巧合的一件事,死的是沈叔的父亲,凶手,是她的母亲。” 黎九九手中的木棒针一顿。 她将手中的围巾丢下,问:“凶手是周芬?” “对。” 黎九九接着问:“沈卓是她的丈夫,她为什么会杀沈卓?” 还是用那样残忍的一个方式。 骇人听闻的分尸。 尸块至今不完整。 “家庭矛盾。” 黎九九:“?” 沈卓与周芬不睦已久,两人矛盾的激化是在天降馅饼的那一天,沈卓嘴上说着买房搬离那个小巷子,实际上谋算的,是离婚。 周芬的家族有精神病史,她本人看似是个温和的老好人,可实际上性格偏激。 得知了丈夫想与自己离婚,还要带走自己的儿子,周芬难以忍受。 于是,便策划了这一场谋杀。 ——这些都是报道上所述内容。 周初北道:“她后来被关了精神病院,没多久就自杀了。” 黎九九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真相会是这样。 记忆中的周芬阿姨,烧得一手好菜,温和慈祥,是一位极好的女士。 “你为什么会问周芬女士?”周初北问。 “因为我没有在葬礼上看见她。”黎九九缓慢的说道:“而且,有些巧合,让我想更深入了解。” “啥?” 黎九九看了他一眼,说:“巧在你们都姓周,她有精神病,你是不是也有毛病?” “你骂我干嘛。” “你刚才也骂我有病。” 周初北:“……还挺记仇。”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黎九九忽然间问道:“周初北,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