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中）

    药研藤四郎只能勉强猜出一期一振一半的用意。

    大典太光世，天下五剑之一，分明是强悍的刀剑男士，偏偏生性另类怕羞，总是窝在阴暗的地方里说着他适合待在那种地方──当然这是药研藤四郎在万屋看到的其他审神者的大典太光世所留下的印象。

    同为天下五剑的数珠丸恒次更是难解。很明显地他是一名带发修行的僧人，性格是平和稳重没错，可也算不上是能够正常交流的对象。

    有栖川枫现在的体温是三十七度四，正好压在及格在线。药研藤四郎皱着眉头，不太乐意让现在的有栖川枫又使用灵力显现令体温再次升高，只是比起有栖川枫的重度困扰，也只能先显现这二振太刀才能解决她心中烦忧，再去让她参加目前也很紧要的聚乐第调查任务。

    “在显现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问。枫，妳过度使用灵力后总是会有体力升高的副作用，这虽然可以理解，可是妳的状态和其他人明显不一样，妳的恢复一向很……勉强。”药研藤四郎又给她换了一片退热贴说着，“这方面妳有头绪吗？”药研藤四郎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但这个问题明显与她的世界的七海枫有直接关系，药研藤四郎并不希望她忆及过去那哀伤的往事。

    “……只是哥哥的个人推测，我并不确定，请药研先听听就好。”

    不出意料。药研藤四郎正色认真倾听，打算只问过这一次就好，七海枫对她过于重要，有栖川枫偶尔也会主动说起七海枫的琐碎小事，可她失去七海枫的痛楚仍永远存在她的心中，铭刻她的一生。

    明白药研藤四郎这是担心她，有栖川枫笑了笑，摇摇头要他别在意。“关于哥哥的事情我打算全部告诉大家，现在意外知道哥哥与我的事的人只有父亲大人、长谷部，以及三日月这三位、不，或许不动也意外知道了一些，可是现在这个世界的……七海枫也和时之政府扯上了关系，所以我想是时候了，尽管这些往事不是那么有趣。”

    但事关意外入局的、这个世界还能幸福地演着戏的七海枫，更关系到即将面对的所有战役，有栖川枫必须说出口。

    她突然有些庆幸三日月先问过了她，让她能说出──不，现在有外人，必须用写的──能让她好好告诉各位这些本该让他们知晓的真相。

    有栖川枫在一期一振的协助下起身取出当初五虎退送给她的电子纸笔在办公桌上开始书写，一字一句都是过往并不快乐的、异常的生活。

    有栖川枫一边尽可能精简地写着那段并不有趣的过去，一边告诉两人关于七海枫的推测，“哥哥成为时间调律者的时间比我早一个月，他发现了很多问题，包括另外两位时间调律者告诉他的一些异常。”有栖川枫顿了顿，在电子纸笔上写下七海枫这个名字时明显动摇，可随即又继续写下去。

    “正式成为时间调律者后，身体的成长与老化将会停止是确定的，甚至适当运用灵力还可以做到任意改变外在年龄的技巧，可与此同时时间调律者在世界法则的判定下成为了异常的半个外来者，修正后趋于完美的历史让本该死亡的存在寿命延续，那些延续由我们时间调律者承担，因此我们只会战死或意外死亡，而第一任与第二任时间调律者的死亡原因均是自杀，虽然我提及过调律者的任期与寿命可以很长，但永恒对人而言终究是场折磨，他们并不愿意。”

    “在哥哥接下这个职务的瞬间，那二位不再受到橘久远逼迫而存活的时间调律者便满足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身分有栖川枫按下了没有说明，分别是因历史修正而存活的诸葛亮与织田信长。织田信长之名一出必然会影响本丸中许多有所渊源的刀剑男士。

    “因他们感到终于能从被橘久远欺骗利诱并长期监视又不能任意死亡的诅咒中解脱，他们有共同的结论，认为时间调律者已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之内，再继续使用溯行之力修正历史必会变成更可怕、更未知的异样存在，连橘久远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也是因此橘久远在利用了那二位时间调律者后，再度选出了新任的时间调律者的真正主因。”

    有栖川枫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边说边写，对一期一振与药研藤四郎愈来愈严肃的脸色有些愧疚。“那二位调律者获知哥哥愿意上任后，交接仪式一过，便在哥哥面前……哥哥冷静下来后，他亲自验证那二位时间调律者说的都是正确的，也真的做到对自身进行‘溯行’，哥哥将自己恢复成没有出事故得到面孔失认症的那一刻前──这些我会写在这上面，暂时听不懂是什么没关系。”

    她很庆幸这个世界的哥哥、不，是七海枫没有得到这个病，更庆幸他明显没有灵力，没有被橘久远盯上，也没有引出这个世界的“绫濑红叶”，也还来不及让织田信长与诸葛亮成为时间调律者。

    “做到这一切的哥哥心知他不可能再用同样的面貌重新出道，于是他利用他在现世以副业工作时偷偷进行溯行之力的研究，在橘久远不知道的情况下。”

    “然后他得到了三项研究结果，其一是时间调律者修正的历史越多，身体恢复的能力愈差，只能对自己运用溯行之力强行恢复达到无伤状态，但有那二位的血淋淋的事例后，哥哥明白这明显不是个好方法；其二是哥哥在使用溯行之力的情况下在现世中移动，他发现竟然没有人能够看见他，就像他这个存在……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他们修正过的历史有多少了呢。有栖川枫数不清楚，只隐隐记得她不再对历史有概念，每一次审神者的任务往往要翻看好多好多次重要人物的生平才能勉强记下，因为那些在她的认知里早就被修得面目全非了。

    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发生前就被橘久远告知未来而事先铲除明智光秀与丰臣秀吉，一统天下满足毕生心愿之后狠心除去将成为隐患的浓姬，将大位传予织田信忠便携眷跟随橘久远成为时间调律者，然而并不乐见如此的生驹吉乃并无成为时间调律者的资质，更认为没有成功阻止织田信长走上歧路的她于理想乡自尽。

    而后橘久远派遣失去挚爱而全心投入调律者工作的织田信长协助诸葛亮修正历史，本该未竟的北伐大业事成，心怀大志的诸葛亮终于成功剿灭曹贼、光复汉室；然刘禅昏庸不能治国，只知沉溺酒色，反招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诸葛亮本希望成为让百姓幸福的英雄人物，却惊觉自己已违背初衷、害了苍生，遂对一切心灰意冷，此时橘久远正式前来劝诱诸葛亮成为时间调律者。

    被誉为最优秀军事家的拿破仑也有成为时间调律者的资质，他的资质之高使得橘久远亲自前往劝诱，然橘久远前三次交涉均在拿破仑的谨慎与质疑之下无功而返。第四次，橘久远改变方式不再亲自前往，而是在拿破仑所率领之法军与俄罗斯帝国之争损伤惨重后，命织田信长出手介入，使拿破仑亲眼所见时间调律者之所能，可此举意外引发拿破仑的戒心。对此不可置信的拿破仑不认同橘久远骇人的理念，更拒绝接受自己的胜利是依靠外力修正得来的结果。自知是白忙一场，橘久远命溯行军抹杀心生疑虑的拿破仑后便萌生了在“现代”寻找时间调律者胚芽的念头，被找到的正是影帝七海枫及意外收获的有栖川枫，这也是有栖川枫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暗中推测她当初能被得病的七海枫看见的真正主因──能成为时间调律者的体质。

    得到了七海枫，橘久远便同意那两位时间调律者“卸任”，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再继续让他们修正下去，到底会产生什么不受控制的怪物？

    橘久远没有那个打算去赌，他只愿坐收其成，让橘家真真正正的得到整个世界甚至一切的因果，其他的都不在橘久远考虑的范畴内。

    修正过的历史会导致越来越多的分歧点，时间调律者的修正是永远都无法结束的，倘若这样持续下去，世界本身必定会出现不可挽救的问题。他们曾如此反应给橘久远，可橘久远眼中已只有橘氏百年的执着与怨念，他拒绝了这项建议，致使七海枫只能带着有栖川枫去向隐匿的神主求证是否再这样下去世界会迎向灭亡？

    答案是肯定的。在那一位神主的告诫与建议下，有几次七海枫与有栖川枫刻意忽略几个瑕疵的节点没有修正，时流的紊乱反而趋于平缓。

    这些太过复杂的事有栖川枫仅是想着，暂时不打算完全说出来导致所有刀剑男士的混乱，以免各位大受影响。

    “最后是药研你最迫切想知道的、恢复能力的问题。哥哥的结论是我们已经不是人类了，我们的体质、不，严格来说是我们的内脏和正常人类乍看相同，实际检查的结果却完全不同。哥哥偷偷照过x光却照不出任何影像，深入做了全身体检后发现我们拥有与人类相同的内脏，可也不相同，就像是提升过的躯壳搭配赶不上的内脏。”

    “人类的西药只有特效药能对我们产生最大效用，补药这方面药研比我更了解，我一向需要特别重的剂量才能勉强起效，这也是体质导致。”

    “我们仅有血液与一般人类相同，这也是我没有被在医院被发现异常的原因，抽血是验不出问题的。哥哥将这种体质称为‘失序者’，维持身体机能全靠自身灵力，因此当失序者的灵力一次性的消耗过多，光靠身体的自愈机能对失序者的身体状况效果极有限，只能等待灵力自行恢复，发烧正是内脏赶不上自体修复的症状。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至今没有任何头绪。”因此七海枫当时接受了那一位隐匿神主的传承与建议，七海枫与有栖川枫都经过重度的训练，大幅增强灵力总量并习得了神主传承的技巧，多重的防备都是为免意外发生，然而世界仍是走向毁灭。

    有栖川枫将写好的电子纸交给一期一振，谨慎地。“小p和喵之助离开前告诉我监察官此时人在洛外进行勘查，在监察官以外的所有人看过后请替我解除锁定消除字迹，拜托了，一期，请小心地进行，很抱歉我将这么沉重的任务交给你，我……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家长。”

    “不，枫，妳是做得太多了，就家长而言，妳做得很好。”还在消化这震撼的讯息的药研藤四郎与一期一振总算是回了神，一期一振更是郑重的握住有栖川枫的手，示意他一定会做到这件事，紧接着突然弯起不妙的危笑。“但是以家人的角度来看，我会谨慎地将这件事列入枫的纪录簿里增加惩罚次数，虽然妳不是刻意隐瞒，但这种事到现在才让我们知道使我不认为妳是个爱惜自己的乖孩子，请枫做好心理准备。”

    有栖川枫脸色刷白。

    药研藤四郎制住双眼满是惊恐超级害怕搔痒痒酷刑的有栖川枫，让一期一振成功离开去办事，吓坏了的有栖川枫心想这下不妙了，全本丸再加上未来更多家人们的搔痒痒酷刑！不！千万不行！

    有栖川枫用力挣扎，结果依然被药研藤四郎压制得死死的，药研藤四郎趁此提出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进购一些必要器材，改善失序者体质的研究药研藤四郎打算替那一位七海枫完成。

    最终有栖川枫也累了不再挣扎，恢复冷静后她决定告诉药研藤四郎一句话。

    修正太多历史的有栖川枫累加的寿命转嫁已不计其数，她不知道她会活多久，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也许是……永远。

    可她明白一定会有人不愿永恒。

    “药研，我不会让你们受到永恒的时间折磨。”

    对此药研藤四郎仅是莞尔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