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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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恕双手懒懒地往后藏了藏,仍旧勾着笑:“他们绑得紧,你弄不开的。” 温凝犯了难,小声嘀咕:“那怎么办呢……” “宁凝喂我。” 少年懒洋洋地半坐起身,明明自己轻轻松松就能把绑在双手上的绳索解开,可他却偏不。 温凝哪知道他存着什么心思,乖巧地点点头,掏出勺子舀了一勺饭,米饭上头还特地添了块她鲜少吃过的小炒rou沫。 少女漂亮的杏儿眼亮亮的,江恕饶有兴致偏了偏头:“有点烫。” “我帮你吹吹噢。”小姑娘细心地吹了吹,习惯性地拿勺子碰了碰软唇,“嗯,不烫了。” 江恕眼神睨着她,一口吃了。 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简陋的饭菜,然而今晚,温凝一口接一口地喂他,少年唇角噙着笑,不出半刻便将菜吃了个干净。 温凝带了两盒米饭,江恕吃了一盒半,还剩下几口,小姑娘见他吃饱喝足了,乖乖地坐到旁边,拿着他吃过的勺子,白饭就着剩下的一点菜汁,腮帮子一鼓一鼓安安静静地吃完。 江恕是后来才知道,那晚他吃剩下的几口白饭,便是小姑娘这一整天下来唯一填饱小肚子的东西。 两天之后,江家老宅接到了绑匪打来的电话,他们需要充足的时间做好逃走的准备,因而只给了个模糊的地址:“个子高的那个,我们丢在山头了,那个小村子还没通路,车都开不进去,你们自己找,矮的这个我们先带走了,我们也知道江总救子心切,所以这赎金,怕是要多翻那么几倍了。” 绑匪话里的意思很显然,先前收到的赎金,只够先救一个,外头人人皆知,江建川仅有一个儿子,养子和独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人非圣贤,哪怕平日里待养子再好,可性命攸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要救的必然是亲生儿子,没人能无私。 亲儿子绑在身边,不仅能多要点钱,必要的时候,还能保他们的命,这样江家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江建川听到这话之后,面不改色,就像是意料之中,承诺好赎金便挂了电话。 沈君仪守在一旁,双手都有些颤抖:“江建川,我儿子呢!” 江建川眼角微湿,深深舒了一口气,沉下心来后对边上助理吩咐道:“联系直升机连夜在附近的小村落地毯式搜索!” 之后的好些天,温凝顿顿给江恕送饭,菜色虽一样简单,可都新鲜热乎,足够他填饱肚子,甚至好几个夜晚,小姑娘都抱着个布娃娃上山来钻到小屋里陪他一起。 她说陪他,就真的一直陪他。 夜里江恕随口问了句:“小不点儿,你天天往我这跑,你爸妈不担心啊?怎么不回家?” 温凝眼角微垂,不太想告诉他,可她长这么大还没撒过谎:“没有爸爸mama……” 小姑娘怯生生地抬头看他:“江恕哥哥,可是凝凝是好孩子……”你别讨厌我。 江恕扯嘴笑了笑:“怕什么,我也没爸呢。”温凝那样子,像是被欺负惯了。 少年睨着她瘦削的小脸蛋,没爹没娘还住这小山村里,日子哪里能好过到哪去:“小不点儿,过几天跟哥哥回家,哥哥带你去大城市,住大房子好不好?” 温凝杏儿眼亮了亮,忙点了点头:“凝凝会做很多事,洗衣服做饭还有打扫卫生都会的,村长叔叔说,到了大城市只要肯干活,就能赚好多钱,爷爷病了,我赚了钱就能给他治病。” 江恕扬扬眉:“要你做什么事。” 江家老爷子直接给到他名下的财产,都够他挥霍几辈子了,何况养个小姑娘。 然而几天之后,江家直升机空降玉泉村山头盘旋之时,温凝却没能像往常一样往他的小破屋里钻,江恕疯了似的漫山遍野找,整个山头都没了她的踪影。 一大家子人陪着他在山头找了一天一夜,也不曾找到他口中的小姑娘,沈君仪担心儿子是被绑后受了刺激产生幻觉才胡言乱语,冷下心,强行将人带离玉泉村。 直升机上,江恕沉着脸,歪着头直勾勾盯着万米高空之下,层层云叠后的小山头,半个字都没再开口和江建川说过。 助理凑到江建川身旁:“江总,陈理少爷那边还没有信儿……” 江建川微闭着眼,伸手拧了拧紧皱的眉头,模样比先前疲惫了不少:“报警,让他们去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总的口味,十几年如一日,难怪母胎单身二十八年,没办法,从始至终就只好凝凝宝贝这一口。 第42章 江恕被找江家后,江建川手底下的人明显没有先前的畏首畏尾, 太子爷安全了, 其他的便能放手去做。 一时间,寒城内外气氛紧迫, 一帮绑匪带着陈理四处躲藏, 连江建川丢出来的几亿赎金都没胆子去领。 狗急还会跳墙, 到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能以手中的陈理要挟。 陈理被救回来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对方情绪不太稳定,最后关头差点要与他同归于尽, 好在最后被及时控制, 保住了陈理的小命。 然而命保住了,却也只保住了命,某些地方失了势, 连治了好几天, 仍旧不可逆转,最后还是失败告终。 陈理本就不是个心理素质强的人,小小年纪出了这种事,在病床上疯了好些天,状态有些歇斯底里。 沈君仪出于人道主义到医院看过他两次,然而这孩子的眼中过去就不曾有过感恩, 如今更是眸中带恨。 沈君仪并非同情心泛滥的人, 她生性清冷,爱很少,都给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知晓陈理往后或许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生儿育女有自己的家庭,也不过是替他可惜了一瞬。 沈君仪父辈早年移居海外,势力也逐渐转移到外面,寒城江家一家独大,她本想回国替江恕先行站稳脚跟,可如今回想江建川的所作所为,倒是大可不必太过着急,江恕只会是江家唯一的血脉。 她只关心自己的儿子能否平安健康地成长,像这样惊心动魄的事,绝不允许再次发生。 两天之后,沈君仪重新带着江恕江檬檬回到海外沈家。 此后江恕再未见过那个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仅有的一口饭让给他,在他认为所有人都放弃他时,甜甜糯糯地说要陪他的小姑娘。 十二年前的两个少年少女或许还不成熟,小孩之间的感情都很朦胧,可少年至少一直记得是她给自己心灰意冷的人生照进了一束光,他说过要带她回家,让她不用再在没有父母疼爱的大山里生活。 然而他却没有做到。 御乾湾三楼的这个房间是他专门为温凝准备的,那年之后,无论他去到哪里,所住之处都会有一个精心为她准备的地方,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旅行或是公事出差,看到适合她的玩具首饰小裙子,都会买回来放到这个房间里,就好像他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事事有他照顾,事事替她考虑。 江恕睨着照片里的小温凝,她可真有能耐。 他这样身份的天之骄子,狂妄冷傲居高临下,二十八年来见过的花花草草数不胜数,仅仅只栽了两回,两回都栽在了她的身上。 男人拿着照片,滑坐在地上,眼眸微垂时,看到不远处地毯上一滩洗不掉的淡红色水渍。 房间里的东西承载着他对她的承诺,就连他自己都小心翼翼,因而从未让任何其他的人进入过。 可是那天就是在这里,房间的小主人回来了,她意外地进入了这么多年来除了他以外再没有旁人到过的地方,然而江恕该死的却不知道是她回来了。 他对她发了火,小姑娘吓得手中的水果盘都拿不稳,原本特意为他洗净切好的水果散落一地,那滩果渍就是当时弄上的。 那份离婚协议书也是当时逼她签下的。 他的小家伙记得他,可还是小心翼翼地签了,明明知道心里难受,可担心他生气,哪怕委屈得双眼红红,也要努力讨好地冲他笑。 江恕只觉得心脏像是有什么东西生扯着般疼,他忽然想起当初她签好离婚协议书之后,那个熟悉的字迹。 当年的小丫头还没上过学,没学过写字,两人凑在一块时,江恕一时兴起便教她写字,这个凝字,就是他手把手教她写的。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写惯了英文字母,最开始的时候汉字写得不算太好,温凝的字迹被他教得如出一辙。 他竟然没认出来她。 曾经对她说过要带她住大房子,给她一个温暖的家,他不仅没有做到,甚至上天将她送回他身边,他竟然还亲手将她赶了出去。 大雨滂沱的除夕夜,他都没能撇下面子将人接回家来。 她等了十二年,又等到了什么? 冷落和看轻,高傲与不重视,甚至从未在外人面前承认过她,她当初来得义无反顾,走得也干净利落,他本以为她只是对这段短暂的婚姻失望,可现在才明白,他辜负了她整整十二年的等待。 难怪她不愿意理他了。 当初他让任天高极力去查小不点儿的消息,当时他和温凝还未离婚,他曾对任天高说过,若是找到了人,物质上保证她一辈子富足无忧,其余的便给不了她,他怕温凝委屈。 只是他没有想到,两人竟然会是同一个人,如今他什么都能给她,她需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哪怕是把命给她都心甘情愿,可是她什么都不会要了。 然而无论如何,他此刻只想立刻去见她,哪怕只是看看她。 ** 云山青绫传片场,温凝正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背着台词,哪怕如今在片场里,她已然不是个小透明般的存在,可她仍旧不太习惯大家太过热情的关照,总喜欢坐在角落。 王青见下一场戏拍摄的时间还早,拿出手机备忘录来看了一遍,对温凝说:“tako服装那边刚刚派人送了一箱她们品牌这个季度的新品,我挑了几个适合你的风格,全都整理好放小排屋里了,咱们签了代言,以后能露脸的地方都尽量别穿自己的私服了,得让品牌方爸爸觉得代言费花得值对不对!” 温凝脾气软,王青看她就像看自己的meimei般,此刻顺手将她刘海拨了拨正:“不过你平时也没怎么买衣服,正好穿他们的。” “对了,tako和一生钟情两边的代言费已经全部打到你的帐上啦,苏姐让我和你说一声。”苏姐是温凝的经纪人,财务这方面一直由她经手。 温凝抬了抬眸:“这么快呀。” “嗯,可不是嘛。”王青点点头,“咱们现在热度上来了,接触的都是些相对大的企业,品牌越高端,金主爸爸越有钱啊,代言费都是小事。” 王青悄悄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嗓音:“咱们这才只签了半个季度的单品代言,就有五十多万呢,嗯?小丫头,打算怎么花啊!” 王青也是说说笑,随口一问,然而温凝似乎早就深思熟虑过,认真地答:“我要把债还了。” 她欠了江恕将近六十万的钱,先前跑龙套,几千几千地还过几次,可都杯水车薪,如今算上代言费,和几个综艺的通告费,七七八八加到一块,差不多能正好把债一口气还完。 青绫传的片酬也会陆续到账,苏姐和她说过,最近热度高,不少片方都向她发出邀请,往后的收入只会更高,房租和爷爷的医药费都有着落,眼下的难,算是已经挺过来了。 王青带了温凝这么长一段时间,虽说不知道一个有勇气跟江恕那样身份的人提出离婚的小姑娘,怎么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惨淡,可她也了解温凝的性子,小姑娘对谁都好,就是对自己不太好。 王青多少有些心疼她:“债可以慢慢还,对自己好点啊凝凝。” 温凝点了点头。 两人聊了一会儿,导演那边招呼换场拍摄。 下一场有温凝的戏份,她快速地再过了一遍台词,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襟后,立刻调整好状态走进布景中等待。 大抵是即将还清债务,迎来崭新的生活,温凝心情比以往都要好,几场戏拍下来,状态绝佳,几乎场场一条过。 导演脸上挂着笑,心里暗自叹自己没看错人。 江恕前不久才在片场里高调地表示过自己的喜欢和追求,这若换做旁的艺人,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然而温凝仍旧当作无事发生般,始终保持谦逊和努力,有宠都不恃。 换场的空档,温凝鲜少有动静的电话忽然响个不停,来电显示只有一串号码,没有备注,王青本想接起来,正好见温凝提着裙摆从镜头下走出来,忙将手机递过去。 温凝还看到来电显示,便随口问:“谁啊?” “不知道,只有一串号码。” 她当下的反应便是江恕,也就只有江恕才有这个闲工夫和能耐,不停地换着各种号码往她手机里打电话。 小姑娘连手机都不愿意接过了,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你帮我接吧,就说我很忙,还在拍戏。” 王青眨眨眼:“谁啊?该不会是——嘶,江总啊?这不太好吧,不是,凝凝求求你,我还想在寒城混呢……” 温凝别开脸,难得看出点赌气的模样:“没事,他不敢怎么样你,你接吧。” 王青抿着唇,不得不说,她总觉得有一点点儿嗑到了的感觉,凝凝在旁人面前向来谦逊有礼貌,小心翼翼的十分乖巧,可每每到了江总面前,就能不经意地流露出少女的娇气和任性,似乎内心深处知晓对方的宠惯和纵容,才能拥有这样真实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