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赠之南
两人谁也没再提去看生辰礼。 周之南今日是做了两次,但他酒已醒,躺在床上甚至觉得有些清灵。 主要是阮萝彻底虚弱投降,周之南靠坐着,给她顺一头青丝,再爱抚她背。只觉得今朝的上海,波涛汹涌下,也有一番宁静自在。 三十三年人生,初初做一个俗人,滋味倒也是不错。 再俗气一点,他此刻想点一支烟,今夜烟酒欲都要沾一沾,做彻彻底底的大俗人。 想着就起身,准备去客厅抽上一支,被阮萝抓住了手。 声音迷迷糊糊仿佛在沉睡边缘,“你干嘛去呀,周之南。” 她真的很爱唤他全名。 听过最多的称呼是“周老板”,从商之前,家人朋友唤的也是“之南”。只阮萝不嫌绕嘴,她又是北平人,平翘舌咬得极准。翘舌音永远像是猫咪的爪儿,挠他的心。 “我想抽支烟,你先睡。” 她侧着头枕着枕头,闻言嘟嘴,“在床上抽嘛。” 她是准了,可周之南过不了心里那关。他洁癖,断不能接受在床上吸烟。 阮萝手已经搭上了他腰,周之南无奈,从床边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夹在唇间。 隐约闻得到淡淡烟草味。划根火柴,短暂烟火味,点着香烟,吸上一口,周之南微微眯了眼。 他仍旧喜欢划火柴,不似陆汉声一支做工精巧的打火机到处晃。 默默地往床边蹭了蹭,生怕烟灰弄到床上。庆幸冬天不似北方干燥,不然还要防止火患危险。 阮萝跟着蹭过去,把他挤到床边。 他本想着快些吸完就蹭回去,这下被挤的动不了地方,有点僵住。 “娇娇,不要靠这么紧。” 她头埋在他腰侧,仍是背朝上扭了扭头,埋得更紧。 周之南一支烟抽的像打仗一般,按灭了把她翻了个身,揽入怀中。 那声音闷闷沉沉,又娇态憨憨,在他耳下。 “少抽烟呀……今天又喝酒又抽烟……还做了两次……身体呀要注意……” “我身体不好么?” “好……” “萝儿快睡罢,明日带我看礼物。” “嗯。” 一室寂静,周之南闭眼酝酿睡意,阮萝缩在他怀里呼吸沉稳。 她又骤的开口,“周之南,你今天许愿没呀?生日愿望……” “没有,我人生目标都已达成。” “哦……” 这样哦。 …… 次日清早,周之南照旧按时起床,但不打算去商会,在家歇息一日。 阮萝起来还没刷牙洗脸,就说要带他去看礼物。 被周之南无情拒绝,“去刷牙。” 嘁,真计较。 洗漱好了后,他又叫她去用早饭,吃完再去看。 “周之南,我说你倒是真的不急。既然不在意,那我倒不如让陆汉声拿走,白白送他。” 周之南喝一口参茶,抬头笑对她,“你怎的不准备两份,再送自如一份。他来的不多,你也不能区别对待,都是我的好兄弟。” 她也笑,“周之南,滚。” 说完她像是反应过来,梅姨没在餐厅,旁边是两个小丫头,好像有些太不给周之南面子。 “是你惹我的……” 语气有些放低,周之南倒是惊,“你骂都骂了,今日怎么这般低顺。” 她低头搅碗里的粥,“我就是思忖着,平日里有些太过不给你面子,今后要注意些。” 他闻言笑不出来,“这是还没睡醒罢。” ok,周老板三十三周岁第一天,阮萝决定不与他计较。 “闭嘴,吃饭。” 梅姨进了餐厅,低声知会周之南,“先生,书房地毯换好了。” “嗯。” 阮萝听了有些惊喜,“书房换地毯了?” “我原先那张特地从英国带回来的波斯地毯,铺了多少年了还好好的。汉声这半年烟瘾大,那块毯子被他新烫了好些个洞。” 她吃完最后一口粥,蹦蹦跳跳上楼,直说要去看看那新毯子。只留给周之南了个长发飘荡的背影。 待他吃好漱了口,进书房正看到阮萝坐在那块地毯上,茶几放了个包着的扁平物件。 “怎的坐在地上,脏。” “没事的,新毯子干净呀。明日也许就不能坐了。” 这理由周之南将就接受,可他自己还是坐在了沙发上。 “瞧瞧礼物。”他发号施令,显然知道桌子上的便是礼物。 阮萝乖顺给他打开,是装了框的一副画。 纯西式的小幢洋楼,绿茵草地,两个画的不太清晰的人,旁边还有只狗。 周之南笑意更深,阮萝先他一步开口解释。 “你给我的那本画册只有西洋的小楼,我只会照着画,便画的这个。” “这是两个人,和一条狗?” 阮萝有些心虚,她从画册里分别找了不同的部分,自己再组合画在一幅画里。她画的不够好,人和狗都十分抽象。 不,不是抽象,阮萝自称印象派,是朦胧之美。 “是的。”她有些心虚。 周之南看的认真,左下角还有她亲题的簪花小楷: 赠之南萝 只可惜那字着实不算好看,像蝌蚪爬虫,说是簪花小楷已是太过抬举。 他指着那处问,“我怎没见你叫过之南?” 阮萝趴在他膝头,抬头仰望他,“我是为了少写一个字,看不到我阮字都没写吗,我字真的是太丑了,不过这也是一种艺术。” “嗯,是艺术。” 她始终等不到他一句喜欢,有些失落。她是知他从不缺珍贵物件的,临近生日那些天,收了不知多少宝贝。阮萝一个都送不起,虽她那间铺子收了几个月的租,也不够买一对进口玛瑙袖扣。只能花了心思为他准备一副亲手作的画。 阮萝不吭声,仍趴在他膝盖上,只头埋了起来。周之南抚着她长发,她看不到他满眼温柔笑意难抑。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我很喜欢,萝儿。” “真的吗?” “当然。也许,你想住画中这般的独栋别墅吗?” 阮萝犹豫,“独栋别墅是没有邻居了吗?会不会很孤独。” “不会,我们会有邻居的。” “可上海太乱了。” 不是上海。 他指节绕着她发丝,脑海中的想法愈加强烈。 “等下我把画挂在书房,挂在哪里好?” “那里吧,不不不,这里。其实那里也行。” …… 下午陆汉声来家里,同周之南在后院打了会网球。阮萝看着新鲜,也要试试。 说她力气像鸡仔都是贬低鸡仔,周之南教了会,轮到阮萝自己还是球都打不过网。 陆汉声建议她站在网旁边打最合适。 被阮萝做了个鬼脸。她心疼周之南额头出了层薄薄的汗,让他去跟陆汉声歇一会,叫了来送果盘的小丫头陪她一起玩。那小丫头也就阮萝那么大年纪,骨子里还是贪玩的,两个人笨呼呼笑嘻嘻,玩的也还算开心。 周之南喝了口茶水,笑的同她一样开心。 陆汉声看在眼底,“哥,就认准了?” “嗯。” “你当初带她回家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会有这天,合计你终于开窍知道玩女人了呢。” 周之南一口葡萄籽吐他身侧,“好好说话。” 陆汉声躲了躲,“你这生日过的还愈发回去了,玩小时候吐人那套。什么时候办喜事?晚秋姐也有了有阵子了。” 上海滩瞬息万变,几月时间足以忘记一个离去的人。 “结不结婚,没甚的区别。我爱她宠她,不比一纸婚书有用得多?” 他对婚姻,算是无谓。也提过同阮萝订婚,被她拒绝得干脆。 陆汉声吃着水果,给他娓娓道来,“这你就不懂了。名分这种东西,她要不要是一回事,你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人家早就跟了你,该做的也做了,现在跟你住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啊?何况你背后还为她做了那么多,自如……” “先不说这个罢。”他开口打断。 陆汉声知道他听进去了,就也不再啰嗦。 喝了几口茶暖暖身子,两个人站起来舒缓舒缓,准备再打一会。 周之南开口,“汉声,要不要一起回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