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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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内,御史大夫张钦跪在地上,对皇上竟然任命自己为九屹大营的主帅,感到万分诧异。 “皇上,自古文武分治,臣从来没有带过兵,缺乏经验,只怕会误了皇上的大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升官御令,张钦当下便想回绝,但又不知怎麽说才好,手足无措之下,只能先自称无能。 文德怎会不明白张钦此话的深意,她眉间轻锁,仍是那般平静的神色。 “张钦,朕实话和你说,举荐你的人,并不是朕,” 张钦抬起头,他心里也好奇是哪个人,向皇上举荐了自己。 “是尹国公” 文德的声音从御座,威严地传来。 “竟然是丞相......” 竟是丞相大人,张钦还真没想到。 张钦出身微寒,加上身为御史大夫,必须行事中立,故与朝中大臣素无来往,更不用说像丞相尹国公和姜太师这样的元老重臣,他除了上朝,私下几乎未曾与他们有过联系。 所以,听到是丞相尹国公向皇上举荐自己,张钦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文德笑了笑,看得出张钦还搞不清楚情况。她手上朱笔一放,把尹国公当时向自己举荐张钦的原因,又耐心地重新说回给他听。 “张钦,孙子曾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是伐兵,最後才是攻城。” 文德说着,一边拿起桌案上的一叠文书,递给张钦。 张钦接过,认出书上的字都是皇上亲笔,他大致翻阅後,发现上头写的,全是关於九屹大营的治兵方略。 “张钦,重启九屹大营,试行府兵之制,是势在必行。” 文德坚决的态度摆在张钦眼前,“至於这九屹的主帅,其实朕也不是问你愿不愿去,” “张钦,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文德脸色一沉,压着嗓子,眼中的利光直接射向张钦。 张钦连忙放了手上的文书,跪下领罪。 “九屹你是非去不可,除此之外,你还非得帮朕练出一支勇猛干练的兵马才行。” 张钦这才明白,自己这个九屹主帅是接定了,今日召他前来,只是告知一声,并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 “既然皇上决意由臣来当这个九屹主帅,臣自会全力以赴,” 张钦一顿, “虽然府兵寓兵於农,可以自给,但既然皇上是要臣打造出一支雄兵,那麽银两是绝对不可少的,臣不知朝廷是否能够负担的了这份开销” “这你放心,你需要的,朕都帮你想好了。” 文德指着方才递给他的那叠文书,意思是细节她都已经写在上面了。她继续说道,“还有,除了九屹主帅,这个专属於武将的职位,朕还打算另外封你为开南大将军,官位一品,与镇北大将军同列,为我大魏武将的最高统帅。” 开南大将军......这是近百年来,大魏与南唐偃兵息鼓後,朝廷未曾再封过的职位。 张钦惊讶皇上竟然连这样大的权力,都再分了出来,如此的魄力和果决,可见皇上对於九屹是有多麽看重。 不过,有了这个皇上亲封的开南大将军头衔,冠在头上狐假虎威,张钦也不怕在九屹管不了人了。 “张钦,你就放手去做,朕会在後头挺着你的。” 文德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胸有成竹地说。 皇上软硬兼施,张钦实难不被打动,他到底是个能臣,宽肩一耸,一声“臣遵旨” 就接下这道看似升官,实则却是一道苦差的加封圣旨。 “你能答应就好,” 文德欣喜,扶起张钦,“眼下是冬天,不适合有徙兵这样大的动作,朕会先筹备着,等开春,朕的年号订下後,便会着手实行。” “那臣这里,也会先拟定计画,向皇上禀报。” 张钦回道。 重启九屹大营,以及封张钦为开南大将军,这两件,都算是足以震惊朝廷众臣的大事。百官会有的反应,文德可以想见,但这些她并不关心。文德最在意的,唯有远在锡安的赵家,赵家父子知道此事後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 文德让张钦退下,拿起朱笔,继续批着永远看不完的奏章。 “皇上,长公主到” 张钦前脚刚走,正殿外的宫女就进来传话。 文德手一松,朱笔倒落在奏章上,在纸上划过一条红迹。她斗然坐起,右手直觉地摸上自己的脖子。 “传” 文德没了底气,和方才和张钦说话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安康很快就走了进来。 她其实很早就在正殿外了,只是见文德与张钦在谈论正事,便在外头耐心候着,等到张钦出了正殿,才让宫女通传。 “姑母” 文德把四周的人都退了下去,为安康拉了把椅子,她觉得房内有风,想了想,还把正殿内的窗户都先掩上,忙了一番後,才在安康身旁坐了下来。 看文德对自己上心,安康虽在冷冽的强风下站了许久,但心却是很暖。 九屹的事,府兵的事,还有要封张钦为开南大将军的事,安康在外头都听见了,她在脑中过了无数次,不知自己该不该过问。 “文德,你让张钦去九屹,打算怎麽和赵顾说” 想到禾昌的遗言,要她为文德守下基业,她思来想去後,还是决定多问几句。 “姑母都听见了” 文德为她倒了杯热茶,这是安康喜爱的龙井。“朕会去一趟锡安,亲自和赵老将军说这件事。” 她将茶杯摆到安康眼前。 安康点了点头,“当面提也好,这样也才能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安康的思虑和文德相同,其实一直以来,她对赵顾都是有防备之心的。 “姑母放心,朕自会小心行事。” 文德勉强笑着说道。 安康发觉她笑得不太自然,还有些僵硬,她转过身,把文德从上到下彻底地打量了一遍。方才进来时急了,没细看,安康这才察觉文德穿的朝服,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尤其衣领处,未免加得太高了些。 “这朝服哪来的” 安康不假思索,直接问道。 安康以为,文德是为了遮掩自己在齐山的祠堂所留的吻痕,才特别穿的新制朝服。只是她还是好奇,文德一时之间究竟从哪里生出来的。 文德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这是续卿昨日在织布房赶制出来的。” 虽然心慌,但还是维持表面镇定,据实以答。 “皇后” 安康不知帝后之间昨夜发生什麽,对文德的回答自然感到诧异。 原本,文德是想瞒着安康。可是当她今天一看到安康时,她就改变心意了。她不忍伤害安康,但她更不忍心欺骗安康。 文德把牙根都快咬烂了。就连在战场上杀人时,她都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一样残忍。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文德心一横,还是决定向安康坦承。 她摆过身子,在安康眼前,慢慢地解下自己的朝服。 只解到一半,安康就全明白了。 玉砌雪肤上印着的,是一个青紫色的咬痕。咬痕之下,才是有些褪了红色吻痕。 文德什麽也没向安康解释。 文德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敢做敢当,即使是做错了什麽事情,也不会说一堆藉口,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盈春阁那一晚,她也是隔日就到丞相尹国公的府上,向他老人家赔了罪。 安康看起来也是镇静,似乎没怎麽理会文德。 这一回,她不像在盈春阁和万家楼遇到楚琉璃时那样一般,她认真地看着那个青紫色的咬痕,看了很久都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神。 女人之间,怎会不明白这咬痕的用意...... 皇后送来的这封战书,她独孤安康收下了。 安康会这样波澜不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说到在文德身上宣示主权,其实也是她先开始的,从文德的外挂系带,还有齐山下葬之後的吻痕,都是安康先出的手。安康只是没想到,皇后比她想得,还要勇於护卫属於自己的东西。 安康给的是下马威,皇后回的却是重击,打得她心碎满地,却还是要强做镇定,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做了吗” 安康淡淡问。 文德的回应,几乎是从喉咙深处生出来的。她“恩”了一声,这一声,安康真希望自己没有听见。 这一天终究还是会来的,禾昌临终前,就曾经提醒过了。路是自己选的,安康忍住叹气的冲动,伸手为文德把朝服重新系上。 安康看上去并不太生气,也并不太难过。 就像自己明明朝水中丢进了一大块石头,但水面上却是一点水纹和波浪都没激起。 “文德” 安康突然唤了她,语气还是淡然。 “有一件事情,本宫趁今日和你说了” 从决定坦承的那一刻起,文德心里就做好了准备,如果安康要因为这件事情,和她断了关系,那也只能接受。只是,文德终究还是舍不下安康。 “说吧” 她弯**,摀住了脸。 安康见她这样,心软了一大半,轻轻拨弄着她额前的秀发,温柔地说, “若有一日,朝中有人要与本宫议婚,到时随你用什麽方法,千万都要替本宫回绝了。” “听见没有” 文德抬起头,眼中全是不解。“侄儿听见了,只是姑母为何突然提到此事” 安康抚着文德的脸,想着如何回答。 心爱的人枕边有别人,有多麽痛苦,安康算是体会到了。可文德毕竟是皇帝,安康纵然无奈,却还能安慰自己。可文德不同,安康实在舍不得,看文德身在万人之上,却也要承受和自己一样的内心煎熬。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身上也有了别人的痕迹,文德大概会发疯的。 “没为什麽,你知道就好。” 安康用眼睛叹了口气,只轻声留下这句话。 这就是她独孤安康的爱,宁可都痛在自己,也要保文德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