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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灌进来,吹得人头皮发凉,谢衍抹干净眼泪,吹干头发,走出去关上窗,然后心力交瘁地往床上一栽,身体在松软的床垫轻轻回弹了两下。 狮子又睡着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他现在羡慕这些小动物,不被凡尘俗事困扰,有奶就是娘,有窝就能睡。 他跟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躺了快半小时,毫无睡意,然后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台平板电脑。 电脑是谢蔓留下来的,用了好多年,修了好几次,不过壁纸一直没换。 那天他们去动物园玩,谢蔓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嘴角笑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她的笑容很甜,像夏天冰镇的果汁,谢衍每次看到这笑容,泪腺就开始辛勤工作。 小时候,他总天真地以为人生悠长,一切尚早,任何事情都来得及去完成,哪怕是分离也不过是短暂的,想见的人总能见到,却没想到,有些分离就是一辈子。 也没有想到,这会是谢蔓和他的最后一张合影。 谢衍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他又再次点亮。 街上的早点摊都快支起来时,他才勉强进入梦乡。 梦里他回到了还在上学的时候。 天气很热,路边的香樟树叶都被晒得打卷,谢蔓趴在阳台上的小桌子上画设计稿,藏在碎花裙下的肚子高高隆起。 宝宝再过不久就要出生了,伏案工作对于她而言有些吃力,趴着画一会儿,她就得挺直腰杆,敲打尾椎的位置。 谢衍让她不要弄了,谢蔓说有客户定了西服,要赶在端午之前做出来。 梦里的一切都没有逻辑可言,像剪碎的电影片段,混乱地衔接在一起,明明只是吃了顿午饭的功夫,谢蔓就扎起马尾,神采奕奕地出门去见客户了。 谢衍的潜意识里总想要跟上去阻止她,但梦境里,他并没有关于未来的记忆,只是笑着叮嘱她早点回来。 家里都是关于小宝宝的东西,早已准备好的连体小衣服,奶瓶,婴儿床,小玩具…… 他随手拿起一只手摇铃晃了晃,崭新的摇铃手柄就在他手中,一点点变旧,生锈,他吓得立刻扔掉了。 潮湿的掌心里黏上许多铁锈的碎末。 他闻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 天暗得很快,像要下雨了,谢蔓出门没有带伞,他想问问看她在哪里了,可谢蔓的手机却怎么都打不通。 夜半时分,雨还是下个不停,他带着雨伞冲进雨幕,却撞见了一大堆警察。 这个梦只做到一半,谢衍就被惊醒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后颈,满手是汗,浴袍黏在后背,几乎被汗水浸透。 这几年他很少做梦,可每次做的都是噩梦,他都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做一个正常的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医生说是工作压力太大,思虑过重,但他知道不是。 清早的噩梦把人弄得精神萎靡,他开了会空调给自己降温,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抚平心率。 他换上衣服,去阳台上给狮子倒水投食,考虑到这两天又要加班,给它投了整整一周的量外加两条小鱼干。 刷牙时,他顺手翻看了一下手机,没有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瞿铮远果真没有再联系他。 对方信守承诺,去开启人生新篇章,分明是件好事,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感觉现实和做梦一个样,都没什么好期待的。 “我走了啊。”谢衍跟狮子打了个招呼。 小东西拖着笨拙的身子,扭到门口目送他,谢衍关门前犹豫了一下,蹲下身,抱着它亲了一口。 从家到单位有点远,出于日常工作需要,谢衍前几年花几万块买了辆二手车。 价格不贵还省油,除了空调启动得慢了些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一路上连吃了好几个红灯,还不如人行道里蹬自行车的老大爷快。 到达公安局门口已经八点半了,因为昨晚的事情,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昨晚路虎停靠的地方。 车位依旧是那个车位,只不过今天被一辆黑色大众占领,驾驶座空空如也。 瞿铮远的耐心和勇气都已经被他消磨光了。 他是这么想的。 熄火下车,踏进刑警队小楼,看见办公桌上热气腾腾的早点,他立刻收起那股子伤春悲秋的情绪投入到工作状态中去。 “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两名死者体内都没检测出什么有毒物质,根据胃内溶液分析,是在进食后两小时左右死亡的,也就是下午一两点那会,跟我们预判的一样。” “首先还是排除情杀,小夫妻刚结婚没多久,感情状况一直很好,手机也查过了,联系人都很正常。” 同事汇报工作进展,谢衍边吃边记,三个rou包下肚,又飞快地灌了一大杯豆浆:“那男的在工作上有没有和同事遇到过什么矛盾?” “那男的之前是一家汽车配件公司的CFO,前几个月刚辞职,才跳槽到新公司没几天,跟同事都还没混熟呢,按理说不太会有什么矛盾。” 谢衍:“那原先的那家公司呢,查了没?” “我马上去。”姜飞说。 这案子联系了经侦部门的同事一起调查,从银行拉出死者银行卡流水账单,发现有过几笔查不到源头的转账,合计四百多万,后又被全部提出,判断死因应该和这突如其来的巨款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