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他们站在石子路的尽头,遥遥望着顾府残破的大门。 许久,顾琅才迈开脚步,走上前去,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咯吱”一声,大门晃了晃,落了些灰。 慕容衍袖子一挥,为顾琅挡去尘土,与他一道走了进去。 门内,青藤爬满高墙,杂草丛生,破落的屋檐空荡荡地敞在日光下。 十一年了……顾琅目光一寸寸扫过院墙石阶,想起翻案那日,皇上明旨昭告天下,宣旨的小太监声音飘得很远,“顾家满门忠烈,未有二心……” 顾琅抬手触上院墙,轻声道:“我回来了……” 院内杂草在风里悠悠地晃着。 慕容衍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顾琅转头看他,眼底浮起星点笑意,又拉着慕容衍往另一处院子走去。 “这是我爹娘的院子,”顾琅看着满是青苔的院门,忽然对慕容衍道,“跪下。” 慕容衍一头雾水,“什么?” 顾琅拉着他跪在院门外,又说:“磕头。” 慕容衍跟他一道对着院内磕了两个头。 顾琅直起身,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道:“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等了这么多年。如今顾家冤屈已雪,你们若泉下有知,亦可心安了……” 他又磕了个头,说:“我也找到共度余生的人了,我很喜欢他。” 慕容衍唇齿微动,“我……” 顾琅转过身,与慕容衍相对而跪,说:“今日我们拜过你父皇了,也拜了我爹娘,只差对拜便可礼成。你若愿意,我们便在此拜堂。” 慕容衍怔怔地看着他,心头一震一震的。 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回荡着顾琅那句,我们便在此拜堂…… 他抬手去蹭顾琅的脸,眼底隐隐泛光,嗓音有些沙哑道:“傻不傻,堂堂太子妃,拜堂怎么能这么寒酸?” 顾琅道:“我不在乎。” “我在乎,”慕容衍抵着他的额头道,“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顾琅:“我不委屈。” 慕容衍抱紧了他,笑道:“我要你风风光光地成为我的太子妃……” 第72章 那还是入赘吧 院内晨光铺地,顾琅下巴靠在慕容衍肩头,轻声道:“可他们会骂你……” “不必在意,”慕容衍道,“我之前躲在东宫求仙问道时,他们也没少骂我……哪能因为他们动动嘴皮子,就都听他们的,那本太子的脸往哪搁?” 他放开顾琅,拉着他的手道:“堂还是要拜的,今日简陋了些,过几日我给你补个热闹的,好不好?” 顾琅看着他,唇边荡开笑意,缓缓低下头去。 他们在明亮的晨光中相对而拜,长发交覆。 愿此生白头与共,生死不弃。 * 顾家旧案水落石出后,因此前郑于非自行坦白,又指认陆平山,老皇帝免其一死,将他流放。而陆平山勾结北祁,陷害忠良,定于午时斩首。 行刑那日,慕容衍和顾琅站在人群里,看陆平山在刑台上疯疯颠颠地喊叫,又哭又笑。 “老夫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夫有什么错?!” “聂湛又如何?百战不殆?笑话!还不是死在老夫手里!” “你们会后悔的!不要以为多养了几个兵,便能与北祁相抗!北境迟早守不住的!” “老夫要看着你们一败涂地,如丧家之犬……” “梆”的一声,监斩官扔出签牌,“行刑!” 陆平山笑得更疯了,“你们都要死的!都要死的……” 刀光一闪,红血溅刑场,喊叫戛然而止。 顾琅转脸对慕容衍道:“走吧。” 慕容衍点点头,拉着他越过人群,说:“左右今日无事,去看看屈封云吧。” 顾琅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慕容衍笑道:“犬巳偷偷给我传消息,说屈封云使唤他,把他扣在阮太医家,不肯放他走。” 顾琅:“……”屈封云那么缺人吗? * 犬巳蹲在厨房里熬药,脸上被火熏得灰一道,黑一道的,又时不时被烟呛得直咳,看着就十分可怜。 阮念在门外给屈封云的手换药。 “好很多了。”阮念仔细端详着屈封云的右臂,见伤势好转,有些开心。 屈封云道:“那不吃补药了。” “为什么?”阮念奇怪道,“你不是想早点好吗?” 屈封云看着他软白的脸,说:“吃了睡不着。” “睡不着?”阮念道,“那我给你加些安神的药?” 屈封云:“……没用的。” 阮念:“为什么?” 屈封云:“……” “谁睡不着啊?”慕容衍拉着顾琅走进来,笑道,“我这儿有药,药效可好了。” 阮念连忙行礼道:“见过殿下。” 犬巳听见声音,激动地蹿了出来,扑着就要去抱慕容衍,“殿下!” 慕容衍一手挡住他,说:“你注意些,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犬巳看了看他身旁的顾琅,恍然大悟道:“对对,太子妃才能抱……你们抱,我不喜欢抱的。” 顾琅:“……” 慕容衍拉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对屈封云道:“晚上睡不着啊?这药不错,吃一颗,一觉睡到天亮。” 屈封云斩钉截铁道:“不用了。” 慕容衍把药交给阮念,语重心长道:“他这人就是不爱吃药,还得阮太医多担待些。” 阮念愣愣地点了点头。 慕容衍满意地拉着顾琅走了,犬巳急忙跟上去,跑得比谁都快。 阮念看着他们走远,依稀听见顾琅问太子,“是什么?” 太子道:“自然是好东西……” 阮念拿着白瓷瓶,转头去看屈封云,“阿硬……” 屈封云十分认真道:“记住,太子的话,半句都不要信。” “啊?”阮念疑惑道,“太子人很好啊,怕你睡不着,还给了你药。” 屈封云:“……”你这样要吃大亏的。 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在酒楼里喝得醉醺醺的。 他俩下了朝后,本只是想小酌一杯,却一喝就没停住,脸都喝红了。 “你说说……嗝……这古往今来,哪里有男子做太子妃的?”吏部尚书口不择言道,“这太子殿下真是荒唐……” 礼部尚书抱着酒壶,丧气道:“我林家也未曾有过断……嗝……我的儿啊……” 吏部尚书又道:“这要是传出去,我大延的脸面往哪搁?还不得被他人笑话死?!” “说得也有道理,是本王考虑不周。” “那可不,我跟你说啊……”吏部尚书忽然觉得不对劲,转头一看,只见太子就坐在他身旁。 吏部尚书吓了一跳,“殿、殿下……” 慕容衍只是拉着顾琅来吃饭,却一进门就看见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在角落里喝酒,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他让顾琅先上楼去,自己走过去一看,就听吏部尚书打着酒嗝,在担心大延的脸面。 慕容衍附和了他一句,又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他倒酒,说:“周尚书言之有理,本王思虑再三,确实不该男子封妃,坏了礼制。” 吏部尚书当太子是终于想明白了,顿时热泪盈眶道:“殿下明白就好,老臣……” “此前是本王不懂事,”太子道,“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两位尚书连忙拱手道:“殿下言重了……” 太子又给礼部尚书倒酒,说:“那入赘一事,便有劳林尚书多cao心了。” 林尚书愣愣道:“什……什么入赘?” 太子道:“既然男子不可封妃,那便只能本王入赘顾家了。” 吏部尚书手一抖,酒杯“哐当”一声掉地上了。 礼部尚书忽然一拍桌子,恍然道:“对啊,应该让那兔崽子入赘我们林家的!” 然后,他就急急忙忙,摇摇晃晃地走了。 太子又转脸去看吏部尚书,“周尚书……” 周尚书猛地站起来,椅子都碰倒了。他一边后退一边拱手道:“殿、殿下……臣不胜酒力,先、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