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小说吧 - 历史小说 - 我居北海君南海[重生]在线阅读 - 第2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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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送君千里终须别

    他原是个不擅说谎之人, 可这千百年来编的谎话似乎都用在了解无移一个人身上,如今竟然都有些驾轻就熟了。

    解无移对五神创世的历史了解得并不详尽,故而听到这般说辞也未有怀疑, 目光又转向了面前的玉碎湖。

    湖面波光粼粼, 一架木桥蜿蜒至湖心, 一间朴素木屋立于水上, 若是将这湖这屋都缩小些,便与水镜那年赠他的琉璃球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解无移看向那湖心的木屋, 问道:“那便是师父存放册子的地方?”

    “对,”水镜见他对此地饶有兴趣,心情也跟着松快了几分,拍了拍他后背道,“走吧, 带你去看看那些册子。”

    解无移随着他从木桥行往木屋,进了屋后便是吃了一惊。

    水镜曾与他说家中册子“堆积成山”, 那时他还当这话只是虚指,可如今一见却才发觉水镜之言丝毫未有夸张。

    屋内并不狭小,却被那成堆的书卷占得满满当当,书堆上端接近屋顶, 既多且乱, 致使屋里几乎连个落脚的空地也无。

    水镜往常一个人回来时并不觉得这屋子有何不妥,可如今解无移站在一旁,他竟忽地有些不大好意思,干咳一声眨了眨眼道:“好像……有点乱哈。”

    解无移被他的评价惹得忍不住弯了弯唇, 却并未多说什么, 迈步到书山旁,蹲下便一本本开始收拾。

    水镜并未阻止他, 也蹲下身去与他一同整理起来,夕阳透过西窗洒进屋中,照在书卷与二人身上,温暖而又静谧。

    水镜稍稍抬眼便能看见解无移的侧脸,看见他专注的神情,还有长睫在夕阳中投下的扇影。

    他蓦地便觉得此情此景甚是美好,就连手中正在做的这些他惯来不屑去做的琐碎之事也变得不再枯燥。

    这屋里没有书架,解无移只得将册子一本本摞起,顺着墙根一堆堆排列齐整。

    全部整理完毕后,屋外已是月上中天,水镜点起案上一盏烛火,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解无移拍了拍手中灰尘,回头道:“师父这里没有书架,还需添置些才好。”

    水镜并未应答,心中想着过不了多久,这里恐怕就要与自己再无瓜葛了。

    解无移以为他是在考虑如何添置,想了想后也不禁有些犯难,思索着道:“带着成型的书架过海确实不易,不过下回咱们可以带柄砍刀回来,这山中林木众多,砍伐几棵自己做几个架子大约也不是难事。”

    水镜心中微微一颤。

    下回,这本该是两个多么寻常的字眼,可此时听在水镜耳中却已是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

    解无移见他走了神,有些疑惑,轻声唤道:“师父?”

    水镜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别的,赶忙一笑道:“好。”

    解无移出屋去湖中洗了手,回来才想起问道:“对了,师父此次回来是有何事要办?”

    水镜知道这一问终究是避不过,可私心里却有些不愿面对,总想往后再拖一拖,哪怕是一晚也好,于是道:“不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

    解无移从不是那刨根问底之人,既然水镜说了明日再说他便也不再多问,从墙边堆积的册子里抽了一本来,坐在案边借着烛光翻看了起来。

    他看册子,水镜便托腮看着他,过了片刻,解无移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疑惑道:“怎么了?”

    水镜依旧托着腮,浅笑道:“没事,就是觉得我徒弟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看。”

    解无移一怔,随即耳根微微有些泛红,抿了抿唇笑道:“那想必师父定是不曾照过镜子。”

    “嗯?”水镜不解其意。

    解无移道:“否则师父必会发觉,自己才是那一等一的俊朗。”

    水镜无奈一笑,心中却是轻快了几分,自从虞国覆灭后,解无移已是许久未曾开过玩笑,深沉久了,水镜都险些要忘了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他能这么打趣几句,倒是令水镜放心了不少。

    夜深后,解无移面上显出几丝倦意,他抬头环视了屋里一圈,似是有些发愁。

    水镜与姑若和扶澜一样,从来用不着睡觉,所以屋中不曾安置床榻,除了几个木箱便只有一架小案。

    水镜一看便知他是在想今夜要睡在何处,起身翻出了几件不知搁了多少年的老旧衣物,暂时铺出了一块潦草的地铺来。

    二人枕着手臂并肩躺在其上,解无移未曾与他同寝过,倒也不知他究竟需不需要睡觉,但他自己却是真的累了,不消片刻便已沉沉睡去。

    待身旁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水镜睁开了眼,轻手轻脚地侧过身去,手肘撑起托在头侧,静静凝视着解无移的睡颜。

    月光洒进窗中,在解无移熟睡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不复青涩的眉眼,愈发挺立的鼻梁,光洁如玉的额头与面颊,一寸一毫皆令水镜恨不能刻在心尖。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中天的明月,竟是对这无心无魂之物生出了祈愿:

    你可愿挪得稍稍慢些?

    让这夜再长上些许,让我再……多看他几眼。

    月亮自是听不见的,纵是它听得见,恐怕也难给水镜这份薄面。

    于是,它终于还是一刻不停地挪移到了天边,于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中渐渐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