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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刘玄除了要保全周婉母子,也是为了他能在接下来全心全意应付凉州的变数。 这不止只是儿女情长,所以周婉忍下悲伤,与刘玄道大义:“正是如此我才不能走,凉州正值风雨飘摇,我的离开固然能保全我的性命,但是岂不是在将要倾覆的船上再加稻草?” 此时刘玄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引起人心巨大浮动,送周婉与刘曦走,难免有人会猜测刘玄是不是对某些人要下狠手,所以才事先将选定继承人保护起来。 此时,宇文循开口了:“臣有建议。” 刘玄看向宇文循:“将军请讲。” 宇文循看了周婉一眼,欲言又止。 刘玄注意到宇文循的神情:“但说无妨。” 既然刘玄这样开口了,宇文循只得当着周婉的面说,他未陈述先告罪:“臣想先请夫人恕罪。” 向她告罪?为什么?周婉虽有疑惑,但还是点头:“恕你无罪。” 宇文循:“臣建议少主将公子辉立为世子,并以巩固世子权利的名义,将公子曦送到外祖家抚养。” 此言一出,刘玄惊愕地看着他,又看了周婉一眼,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这个建议确立了凉州的继承人,稳住了现在掌握兵权的宋家,将那些想立公子曦为储君心思掐灭在源头,避免了凉州可能因储君之争而引起的动荡。 但坏处有二,一是宋家容易因此继续做大;二是使周婉母子相离,有违天伦,所以他才告罪。 此法的确能解决燃眉之急,但宇文循说的太直,所以刘玄才摇头。 他竟敢将此话当着周婉的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但凡周婉是个小气一点的,他以后日子都不会好过,若是景修或者赵寄来建议,定不会如此。 想到这里刘玄心底又是一伤。 过去刘玄不在意这些细节,还很喜欢宇文循的直爽,因为哪怕宇文循因此得罪了人,他也护得住,但如今,他不敢保证了。 刘玄长叹:“宇文将军,你说这话,不怕夫人记恨你吗?” 宇文循抱拳告罪:“夫人识大体、顾大局,定能理解臣的用心。” 刘玄的担心有些过头,宇文循并非愚钝之人,他敢这样做是因为了解周婉的为人,知道周婉有时候比刘玄还要深明大义。 但刘玄的不安也非常合理,精明的赵寄和深沉的景修都相继遇害,宇文循在权场上会比他们厉害吗? 刘玄不希望宇文循再出事,他怕了。 周婉不知道刘玄现在在想什么,但她看得出刘玄在焦躁,她握住刘玄的手:“夫君,就如宇文将军说的办吧。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曦儿留在凉州没有好处。” 刘玄点头:“好。” 大事说定,那么剩下的便是柔情了,刘玄伸手擦掉周婉眼眶边的泪水:“你去看看曦儿吧,与他多说说话。” 周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偏过头擦掉眼泪,起身告退。 待周婉离去,刘玄转过头对宇文循道:“送孤去御史府,然后回龙渊关办孤交待你的事吧。” 听到刘玄要去御史府,宇文循连忙劝诫:“少主不可,大夫说您要静养。” 刘玄看着宇文循,眼中的坚持若磐石不可撼动:“带孤去,这是命令。这个时候孤不会倒。” 刘玄被宇文循搀扶着走在出少主府的路上,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方才昏迷的时候,孤梦到了赵寄与景先生。赵寄在青梅树下挽弓朝孤笑,一双桃花眼弯得腻人,他对孤说:‘玄哥儿,翘课去猎兔子吧!’。” 说到此处,刘玄浅淡一笑:“孤正想答应他,但这时候景先生走了出来,拿着赵寄的作业,要算他的账。赵寄不服,就回景先生的嘴,景先生不急不忙,三言两语把他说得哑口无言。他们吵闹着走远,留孤在原地,孤叫他们,他们不听,追他们又追不上。很快那里就只剩下孤,只有孤一个人,只有孤一人……” 刘玄的语气越说越低,道最后还明显的颤抖起来。 一个是他视如兄弟手足的人,一个是对他鞠躬尽瘁的恩师,刘玄不是失去了两个臣子,是自少年一丝一线织入生命的两个部分被撕扯走,其痛锥心刻骨,其恨挫骨难消。 景修是被人刺杀的,这背后的凶手他要找出来,牵涉进阴谋的人也要找出来,连同赵寄的那份账,全部都要算。 宇文循的喉头很紧,除了为主君如今的憔悴心痛,也为出事的两位同僚悲伤。 赵寄是他看着长大的,景修则是他与卫遥的媒人,这两人与他也有很深的情谊。 至今他还觉得接连发生的事情不现实,然而逝者已逝,留给他的责任是守好刘玄,此刻他能说的唯有:“少主保重身体,请节哀。” “孤当然会保重。”刘玄死死抓着宇文循的手,走得笔直。 …… 此时,千里之遥的扬州昌南城外,韩昭站在山头上凝视前方城池。 经过几天几夜的追踪,他找到了赵寄的下落。 如无意外,他的弟子就在前方的城池中,危在旦夕。 奔逃入荆州的赵寄没有如愿找到刘赐的军队却撞上了潜入荆州查探的刘斐军并被捕获。 而更糟糕的消息是,他们似乎查到了赵寄的真实身份,所以没有选择派人去凉州找刘玄商谈,而是打算留着赵寄对付劲敌刘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