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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落异乡多年,如今要回故土,却是作为傀儡般的存在。 如今的三峡到秋天了把,这飒飒的声响是落木萧萧吗?刘玄想起当初他逃亡南越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秋天。 人世仓惶,前路茫茫;此身飘零,无所依傍。 刘玄长叹一声,只能拢紧被衾。 夜渐沉,客船沿着湍急的陵江顺流而行,轻快地穿过两岸夹山,待晨光初现时,韩昭与刘玄已经在益州北部的一处渡口登岸了。 寒凉的晨风吹过芦苇荡,薄雾缭绕。 沿此道行数十里便能到达最近的城池。 两人在城内购买了马匹,马不停蹄地朝西北赶去。 虽然韩昭始终对刘玄不冷不热,但刘玄依旧一口一个“先生”地叫着韩昭。 他想的并不复杂,韩昭能对他说那些话,证明了韩昭与只想豢养、利用他的人不同,光凭这一点,刘玄就亲近韩昭三分。 而一路下来,韩昭对刘玄态度依旧冷淡,但心底却没有那么排斥这个少年了。 刘玄虽落魄,但也是王孙,在他三翻四次的冷脸相对下依旧保持谦和恭谨,着实难得。 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胸襟,韩昭自问不及。 这样的人再加几分聪慧、明察、坚定,便是难得的明君之才。 不过韩昭依旧对刘玄谈不上喜欢。 他心思太重、为人处世太小心翼翼,而习惯直来直去的韩昭,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韩昭眼中的少年人,要有朝气、有野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好,就好比赵寄那样的。 想到此处韩昭抬眼看着玉门关的方向,目露担忧:赵寄可千万莫要有事。 此时的凉州已经彻底进入秋天。 边塞的秋,总是特别萧瑟。 荒野上,朔风扯起枯草叶,卷到空中,飞向远方。 然而这片荒野是如此的广袤荒芜,风到力竭之时也不过只将那根枯草带出十数步。 刘玄是第一次来边关,也是初次看到这般苍茫古旧的原野。 第一眼他便被这无边的苍莽震撼了,心底生出一股萧瑟与凄惶。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根枯草,一旦在这片土地上落地,将来也不知道需要何等的力量才能将他带出这片土地。 他看到了星星点点行在原野上的人和牲畜,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和这片土地如出一辙的古朴厚重。 而刘玄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他觉得自己被中原腹地肥沃的水土养出来的轻灵魂魄无法在此地扎根生存,但也没有力量飘出这片土地,只能渐渐枯萎。 刘玄生出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但克制了下来,跟着韩昭,继续朝传说中的玉门关进发。 到了城门口韩昭察觉此处的守军增加了不少,气氛肃穆,警备较之他离开时严密许多。 莫非,玉门关情况有变? 韩昭心下一凛,用事先准备好的户籍文书过了关卡,继续朝城内走去。 进城没多久,一队兵马追了上来。 他们的将领驭马来到韩昭面前:“可是韩昭先生?” 韩昭扫视了一下他身后的兵,颔首:“是。” 将领看了一眼韩昭身后的刘玄,对两人抱拳,恭敬道:“在下周颂,负责城门守卫。手下愚钝,没有立即认出先生,失礼。郡守等先生好几天了,请先生立即随我移步郡守官邸。” 周颂的话虽然客气,但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韩昭沉默数息,松了口:“走吧。” 他原本打算先回家看一看赵寄,然而如今被人带兵拦道却是不得不走这一遭了。 周颂在带兵拦住韩昭的同时就派人去郡守府报信了,所以韩昭到时周源已经携亲信官员候在府内了。 见一行人到达,他立即迎上来,对翻身下马的韩昭拱手道:“少侠辛苦。” 说完他看向韩昭身后的刘玄,先是一愣,然后神情逐渐激动,问道:“这……这可是少主!” 韩昭颔首:“正是少主。” 周源与一干官员等急忙迎到刘玄马前,下跪行礼:“凉州众臣,见过少主。” 那迎他们来的周颂也急忙跟着行礼,他只被告知要留意韩昭,却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是少主。 自小就流亡在外刘玄哪见过这般阵仗,刚被人扶下马的他反倒倒退了一步,他回头看了韩昭一眼,见他微微颔首后才回过头局促道:“诸位……请起。” 寒暄之后刘玄被侍女带去梳洗更衣,而韩昭则被周源留下,详询在南越的经过。 韩昭一一道来,不过将老六那一段稍作了修改,老六的身份也变成了不知哪边派来的细作。 周源听后感慨良多:“这一路真是辛苦韩少侠了。这么说,是老夫误会宇文循了。” 听到周源提起宇文循,韩昭意外:“宇文大人?他怎么了?” 经周源口述韩昭得知,原来在他之前就已经有两批人回来。 第一批是李氏兄弟,因为身负其它旧案,他们被宇文循赶走后不敢去其他地方,只能回凉州,而回到凉州也不敢回玉门关复命,四处流窜,被人抓住送到周源面前。 而在周源审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全数把脏水泼到宇文循与韩昭身上,说两人投靠了南越,反过来迫害他们,导致他们不得不逃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