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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清逼着自己将目光从那两条锁链上移开,试图心平气和的与江晓寒讲话。 他抬手轻轻抹去江晓寒额上的冷汗,目光澄澈又柔和,仿佛先前那些分开的日子才是一场梦。他用指节顺了顺江晓寒的鬓发,温和道:“你都说这是浑水了,我自然是来捞你。” 江晓寒心中剧痛。他宁可自己最后在颜清的记忆里还是那副心狠手辣的权臣模样,也不想看着对方冲他露出怜悯的施舍。 ——就像他怜悯众生一般。 无论怎样,他依旧抱有奢求,奢求自己在颜清心中是特殊的那个。 若是平日里,江晓寒绝不会钻这种牛角尖。但许是他现在确实不太清醒,导致他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失去了。 “我用不着。”江晓寒冷笑一声,他头一次冲着颜清露出这样尖锐的表情,几乎像要竖起全身的刺,恨不能把颜清立刻气跑了才甘心。他色厉内荏的说:“成王败寇,朝堂之事就是这样,我技不如人合该如此,用不着颜公子大发慈悲的来救我性命。” 颜清不动如山,对他的任性充耳不闻,他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沉默的看着江晓寒身上斑驳的血迹,像是要将那些血迹刻在自己心里。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江晓寒那股装出来的气势尽数消散,心中开始惶恐,才终于开了口。 “对不起。” 江晓寒愣了。 “对不起。”颜清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江晓寒彻底听清了,他茫然无措的看着颜清,久不见光亮的眼睛上是一层雾气,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颜清的表情。 “我曾答应过你,是否与你相交是要看我的眼睛,而并非听你讲……是我没做到。” “是我没有再听你讲,也没有细思量。” 江晓寒骤然捏紧了颜清的衣袖。 这怎么能是颜清的错呢,江晓寒茫然的想。这明明是他自己的错,什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词儿放在他身上都不冤枉,颜清只是不愿意跟他同流合污,怎么就变成错了呢。 江大人那么多年圣贤书和诗词歌赋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平时舌灿莲花的能耐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翻来覆去只剩下一句:“没有。” “在昆仑那几天,我很想你。”不知是否是江晓寒的错觉,他总觉得颜清看似平静的声音里,带着那么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不用担心,没有人知道我来了。” 似乎是发现颜清并不吃硬来这一套,江晓寒软下声音,近乎卑微地示弱道:“……阿清,你回去吧。” 颜清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他先前在江府威逼江影时的那股威压似乎被江晓寒尽数融化,整个人又恢复成那个温和柔顺的模样。 颜清捧着他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心中想的什么,他叹息着道:“晓寒,你到底怕什么。” 江晓寒被他问住了。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只是本能地觉着颜清干干净净的,不应该被他扯进污水之中。 “我……”江晓寒下意识抬手握住颜清的手腕,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磕磕绊绊地试图把顾虑讲给对方听:“……我只是害怕,你会像我一样,身不由己地进了这个局。” “哪怕是真的,那又如何呢。”颜清将影卫玉牌的事瞒了下来,只当他是真的单纯来见江晓寒的。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心尖上那一块嫩rou拧着劲儿地疼,眼眶通红地问:“……你凭心而论,如果现在你我易地而处,你会如何。” 江晓寒下意识就想说这不一样,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若易地而处,他必定竭尽全力,才对得起自己的感情。可换了颜清又有什么不同。江晓寒向来很清楚明白,对方的能力见识不逊于他,是能与他并肩前行的人。 ——是他本能地觉得自己配不上颜清的牺牲,这说好听了是他心疼颜清,说难听了,便是他没有给这份感情足够的信任。 江大人终于把自己想得哑口无言,从这个牛角尖里钻了出来。他身上的力气逐渐回笼,神志也清明了些,再看向颜清的时候,就本能地有些心虚。 江大人一向不习惯剖白自己,每次叫他说些什么,都磕磕绊绊地似乎要了他的命。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江晓寒垂下眼,就着这个姿势握住了颜清微颤的手,自嘲地笑了笑:“你干干净净的,不应该为这些事烦心。” “我从前一直不懂,为何师父要我下山。”颜清说:“我现在却忽然明白了,红尘万丈,人间烟火……人有七情六欲,在这世上只要活着便会烦心,日常生活琐碎且真实。若没个牵绊,半分烦忧都没有,那得是神仙。” “谁说不是呢。”江晓寒不愿意见他难过,加之缓过了些精神,竟也会跟他说笑了:“阿清在我心中,胜过九天谪仙。” “我不是神……人会动心,心是管不住的。”颜清没有给他插科打诨的机会,他看着江晓寒,生怕对方听不清一样,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神爱世人,而我只爱你。” 作者有话说: 阿清:“说实话,要不是他受伤了,我是真的想揍他的……”【感谢钟一粒、别扭马鹿、Cycli、SugoDiPomodoro、nino是个大宝宝投喂的鱼粮~感谢东山TOYOTA投喂的彩虹糖~ 第10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