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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身在平江时,两位殿下也曾给臣来过信。”江晓寒突然说:“二位殿下正当壮年,似乎都对大位有一争之心。” “明远啊。”宁宗源忽然笑了,他盘着手中的珠串,感慨道:“满朝文武,唯有明远至诚至真。” 江晓寒忙道:“臣不敢当。” “你看看这朝堂间,满朝文武有多少个俨然已经成了朕儿子的臣子。”宁宗源喟叹道:“一年不到的功夫,狼子野心尽显。” 江晓寒默不作声,并不对此加以评判。 “只是明远啊。”宁宗源话锋一转:“朕倒想听听你的意见……朕这两个儿子,谁能为君。” 江晓寒并不直接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封奏折:“安庆府贺留云为三殿下私建生祠,拉百姓充作徭役,枉顾人命。被臣查出后还试图毁证灭迹,二百余人皆遇难,神卫营兵士现下正在安庆府,随时等陛下派人查验。” 江晓寒将奏折交给身边的内侍呈递上去,又接着说:“除此之外,护国公谢永铭无故被抓,以致于冤死狱中。此等偏听偏信,以致国运受损,都足以见三殿下不堪为君。” “哦……”宁宗源接过那封奏折搁在膝上:“所以明远,是属意宁煜的了?” 江晓寒抿了抿唇:“臣以为,四殿下也不可为君。” “铮儿手段稚嫩,偏听人言,所以不可。”宁宗源问:“那煜儿又为何不可?” “陛下明鉴。”江晓寒一字一句道:“四殿下以君臣身份相挟,以密药相逼,逼臣为他所用。如此治国,国之大患。” “臣句句属实。”江晓寒挽起左袖:“若陛下不信,尽可传太医一验便知。” 这是江晓寒的第二重保险。宁宗源或许愿意见他的儿子为帝位相争,但他绝不会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用这种阴损法子拉拢自己的臣子。宁煜今日有胆子冲臣子下药,焉知明日不会为了帝位弑兄杀父。 卧榻之下,岂容虎狼酣睡,为父之前,他先为君。 “朕自然信明远。”宁宗源像是安抚他一般,冲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可依明远之意,朕的两个儿子皆不可为君。那朕百年之后,这江山应传给谁。” 江晓寒忽而掀袍而跪:“五殿**份卑微,恐不能服众,而七殿下尚在襁褓之中……臣以为,六殿下心思纯净,为人仁善,可承继大统。” 他话音刚落,宁宗源身边的内侍便骇得瞪大了眼睛。 宁宗源的声音沉了下来:“明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知道。”江晓寒的态度十分坚决:“臣以为,六殿下可承继大统。” “再过两个月,才是衍儿五周岁的生日,满打满算虚岁不过六岁。”宁宗源说:“这满朝的豺狼虎豹对着帝位虎视眈眈,你要他如何压得住。” 江晓寒咬了咬牙,躬身以额触地,行了个大礼,诚恳道:“这世上人皆有私心,或为名,或为利,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家族荣耀。臣愿对九天立誓,愿终身不娶,除一养女聊以安慰外,江家再无后人……臣愿尽心辅佐六殿下,辅政而不摄政,直至殿下亲政。” 宁宗源垂眼看着他。 这毋庸置疑是他最好用的臣子,宁宗源想。江晓寒年轻,聪明,也识大体。他足够能干,现在手中握着的一切,皆是自己挣下来的。但他心中自有一杆尺标着他的分寸,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向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没有一丝一毫出错的时候。他与旁的世家不同,江家干净,从没有那些复杂的人脉网,用着也叫人放心。 宁宗源用这把刀震慑朝堂,剔毒骨剜腐rou,从没有一次失过手。 这次也没有例外。 “抬起头来。”宁宗源开口道:“看着朕。” 江晓寒顿了顿,依言看向宁宗源。 宁宗源确实已经老了。江晓寒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见过宁宗源的脸了,印象中的宁宗源还并非是这样老态龙钟,还能与他谈笑风生,优哉游哉地下一盘棋。 而他现在整个人被笼罩在宽大的龙袍之下,眼眶凹陷,面色憔悴,手背上皮肤皱皱巴巴,上面还零星点缀着几块斑痕。 江晓寒本以为他会震怒,却不想抬起头时,却发现他面上还带着笑意。 那是一种诚挚的,满意的笑意。 “明远。”宁宗源说:“朕很欣慰。” 江晓寒掩藏在袍袖下的手渗出冷汗,他看着宁宗源近乎慈爱地望着他,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朕没有看错你。”老皇帝垂着眼,轻轻的笑了:“你也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江晓寒陡然一惊。 宁宗源看起来心情甚好:“从古至今,帝王的心意都要深埋起来。但难令人知,却不能完全不为人知,所以帝王才会有心腹——明远,在揣摩圣意这件事上,你向来做得很好。” 宁宗源放下手中的珠串,轻飘飘地道:“……这次也没有让朕失望。”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章啦~开心~【感谢叶月渚、咸鱼啊、蒋丞丞的晴天娃娃、是浮絮呀投喂的鱼粮~按头小分队荣誉成员、枕星海、别扭马鹿、东山TOYOTA、梧叶十三投喂的猫薄荷~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 第101章 江影在门口拉着马车等了半天,直到午时才见远处的宫道上露出江晓寒的身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