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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等到第二天天光乍亮,江晓寒才敢回府。 庭院中被祸害的莲池还未来得及找人来修缮,里头的娇贵红鲤吞了泥水,已经三三两两的飘在水上,翻起了肚白。 他顺着院中的九曲回廊进了内院,斜雨楼正堂的房门紧闭,看起来与以往并无二致。 江晓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直过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才迟疑的伸手贴上房门,略微用劲。 房门吱呀一声向内开去,屋内空空荡荡,没有人。 江晓寒收回手,不免在心中嘲笑方才那一瞬间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江府一切如旧,只是少了两个人,江晓寒便觉得瞬间冷清大半,人气儿都抽了个干净。 江晓寒慢慢的顺着屋子往里走,里头的榻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床褥叠得整齐非常,只是一旁衣架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打开衣橱,也发现里头的东西少了一半。 江晓寒略翻了翻,却发现自己先前交到颜清手上的玉佩不在房中。 或许是忘记了,江晓寒想。 他并不敢奢求什么,也不敢顺着这可能去想颜清或许并未对他失望透顶。说来说去,他对颜清的心思最开始便做好了单相思的准备,幸得上天垂怜,才偷了这些耳鬓厮磨的温情日子。 现下不过是一切归零,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江晓寒关上衣橱的门,尽力忽视心中方才一闪而过的落寞。 “父亲——!” 江晓寒还未来得及走出房门,江凌便从外头跌跌撞撞的哭着跑进来了。 小丫头哭的惨兮兮,江晓寒半跪下来,正将人接了个正着。随侍的小丫鬟和江影一并跟在她身后,见了江晓寒在屋中,一时有些无措。 江晓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出去。见江影从外带好了门,江晓寒才伸手给江凌擦了擦眼泪,温声问:“怎么了?谁惹阿凌不高兴了。” “我…我一觉醒来,爹爹和哥哥都不见了。”江凌哭得抽抽搭搭,一只手攥住江晓寒的衣角,委委屈屈的问:“哥哥哪去了。” 江晓寒心中一痛,勉强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哥哥跟爹爹走了。” 江凌无措的用两只手攥着他的衣角,将那一小块布料搓得皱皱巴巴。她支支吾吾的不像让自己看起来成为个任性的坏孩子,只是忍了半天依旧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那他们还回来吗?” “或许不回来了。”江晓寒耐心地说。 江凌嘴一扁又要哭:“那我以后见不到爹爹和哥哥了吗?” “不会的。”江晓寒将她哭湿的鬓发理到她耳后,轻声道:“等这件事完了,父亲就带你去找爹爹。” 他说得认真,也不知是在说给江凌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片刻后,江墨从外头进来。他昨夜在外查阅税粮之事,直到天明方才回府听江影说了昨夜的变故。 “公子。”江墨小心地道:“今年的税粮已经清点完毕,交由府衙入账了。” “那正好。”江晓寒替江凌擦干眼泪,又将她揉皱的衣服理好,才捏了捏丫头的小脸,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抱了起来。 “收拾东西,我们回京城。” 从贺留云来到平江城时,江晓寒已有预感,是以这些天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将平江城的事务交给下属几位官吏,所以此时他说要走,也不过就是个收拾东西的功夫。 神卫营随他出京,自然也要护送他回京。卫深先前便得了宁宗源的口谕,是以哪怕江晓寒决定提前启程,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之处。 谢珏要显得比从前沉默多了,少年眼下一片乌青,没再闹着要自行先回京城去给父兄求情。见了江晓寒也是规规矩矩,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卫深身后,不发一语。 那封圣旨和谢瑶的手书被谢瑶找机会还给了江晓寒,江晓寒本以为那算是谢瑶的遗物,会被他自行留下,接过信件时还有些不能相信。 “阿姐既然相信你,那这东西就还是给你。”谢珏当时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但起码可以不给阿姐添乱。” 谢珏的自知之明来的迅猛,却也顺理成章。江晓寒捏着那封被油纸裹紧的圣旨,也只能说出一句“好”来。 身在安庆府的那二百人不能擅动,卫深传了信叫他们原地扎营,守着生祠的废墟等着日后清算,又将平江府内现有的三百人整理好,随着江晓寒一同回京去了。 算算日子,谢永铭那边也快到京城了,江晓寒心下焦急,可三百兵士并不是个小数目,哪怕日夜不歇,怕也要比谢永铭晚上一步。 何况还带着一个江凌。 江晓寒此次是轻装上阵,带上个江凌已经有些为难,于是将那些伺候江凌的丫鬟婆子尽数留在了平江府,只将丫头抱上了自己的马车,由他自己和江墨轮流看护也就是了。 好在江凌人也乖巧,哪怕一直在马车上枯坐也不显得躁动,不渴不饿的时候要么趴在马车内的榻上睡觉,要么就是在那摆弄江晓寒给她买来的九连环,偶尔从车窗探出小脑袋去跟江墨说几句话。 马车上不免颠簸,江晓寒昨夜一宿未眠,没撑多久便睡了过去。 梦中他身处一片连绵的火海,周身腾起的火焰将他身侧的空气尽数抽干,江晓寒退后两步,灼人的气浪差点将他掀进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