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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狼族不喜欢唐寻?”安静了许久的林巉忽然问道。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少年自嘲似地说自己是“杂种”时的模样,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是不喜欢,他们是仇视唐寻。”复玄的指尾卷绕着林巉的一缕发。 毕竟是个孩子,煞狼族就算是再仇视也不会做什么,最多在鄙夷中让唐寻自生自灭。可怕的是那些与唐寻相同年纪的孩子,对他进行着肆无忌惮地打骂与侮辱,甚至在之后复玄对唐寻偶然一次的疑问中,他才知道是那些孩子一步步地将伤痕累累的唐寻骗到了步步杀机的秘境中去。 孩童的恶毒,没有任何道貌岸然、礼仪道德的遮掩,犹如一把格外直接与尖锐的利剑,连带着众人的冷漠与鄙夷,将年幼的唐寻刺得遍体鳞伤。 “师父在想什么?”复玄见林巉许久也没说话,出声问道。 “我在想……明天若能见到唐寻,要多给他几颗糖吃。” “……师父偏心,都没想着给我糖吃。” “你多大了。”林巉无奈地看向复玄:“老是跟一个孩子争什么?” 复玄微不可见地“哼”了一声。 “他父母亲人呢?”过了一会儿后,林巉又问道。 “大乱当天他母亲将他父亲杀死,然后他母亲的尸体在老狼王的殿中被发现,被掏心而亡。他父亲唐醇并无亲人,母族白狐族那边更是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因此他并无长辈亲人护育。”复玄答道。 老狼王?林巉注意到复玄的这个称呼。他看着复玄,问道:“那……你父亲呢?” “他?”复玄蹙了蹙眉头,俄尔,他毫无在意道:“不知道,顾长风查了那么多年也没有消息,可能是死在哪里了吧。” “你不喜欢你父亲?”林巉问道。 复玄沉思想了想,良久后他道:“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任何有关于他的记忆,但提到他时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复玄拧起一双好看的眉:“我也不清楚。” “……那你的母亲呢?你会在心里排斥你母亲吗?你有她的消息吗?” 复玄缓下紧蹙的眉头,他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她也没有消息,可能也不在了。” 他们枕着同一个云枕,盖着同一床软被,复玄的气息静静地拂过林巉的脸颊,他的眼睫有些沉重的微微垂下,隐藏着深处些许的茫然。 林巉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抱住复玄,手在复玄背后缓拍着,犹如小时候哄他入睡时,一搭一搭地轻轻安抚着他。 “没事,师父在这里。” 复玄愣了愣,他看着林巉,屋中明润的灯光浮动在林巉的眉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温暖而专注。这个人就躺在自己身边,还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眼中只有他。 “师父。”复玄轻轻呢喃了一句。 他心中泛起许久未曾有过的涩意,他紧紧抱住林巉,将头埋在林巉的颈间。凉寒的夜中,他才觉得自己连身带心地真正暖了起来。 他从未感觉林巉离他如此近过,就在他身边,就在他眼前,就在他怀里,他一伸手就能够到。 你要我的命我都给你,他抱着林巉,垂着眼默默想道。 …… 临水苑,夜色无边,天凉如水。 赤金坐在屋檐上,一身暗金华袍在月色下隐隐流光,身侧随意摆放着两壶酒。 “你来做什么?”赤金忽然道。 下一瞬唐寻的身影就出现在赤金身后,他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浓烈扑鼻的血腥气,甚至眉尾处还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新鲜血痕。 “顾长风在清理钉子,到处都是血腥味,你这里没有血腥味,离我近,我来躲躲。”唐寻淡淡道。 “你不喜欢血腥味?”赤金看了一眼唐寻眉尾的血痕。 “不喜欢。”唐寻答道。 “你不去帮顾长风?”俄尔,赤金扬了扬眉。 唐寻在赤金一旁坐下,他从怀里拿出个方才路上去后厨顺来的甜馅饼,低下头来咬了一口。 “已经杀完了。”唐寻道。 赤金没有再说话,他提起一壶酒喝着,唐寻坐在他身侧五尺之外,默默地吃着饼,沾了一手的饼渣。 一刻钟后,唐寻吃完了手中的馅饼,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一道毫光从天边向他掠来,唐寻伸手将那道毫光抓在手里,那道毫光便在唐寻掌中化成了一方竹简,唐寻看了片刻后合拢了手,再松开手时,那方竹简已成了湮粉,簌簌地从他指缝间滑落。 “你们要对白狐族动手了吗?”见唐寻欲走,赤金忽然问道。 “与客无关。”唐寻回头道。 俄尔,他见赤金又喝了一口酒,又道:“夜凉酒寒,客还是少喝些冷酒为好。” 赤金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寻:“小孩儿,你知酒寒,那你又可知酒能疏心解愁?” “我不是小孩儿。”唐寻皱眉道。 他又言:“这愁若是能用酒消,那也就算不得愁了。” 赤金执酒壶的手顿了顿,他看着唐寻,道:“你这小孩儿,懂得倒多。” “我不是小孩儿。”唐寻再次一脸认真地反驳道。 赤金似是而非地随意点了点头,眼中一丝诚意也无。 走了一步后唐寻又转过身,他对着那个在月夜中喝酒的男人,说了一句话。